非常关系(24)

山中无历日,吃腻了镇上餐厅他们就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家做饭,可惜小镇不像城里有中国超市,食材调料都是简简单单没什么花样。

没事做就跑跑步或者在山里徒步,偶尔开车出去看看远一些的湖与山,看看万年不化的冰川。

晚上他们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小镇太安静了,空气中好像是有死亡的宁静,但是并不让人恐惧。

有点冷,言欢添了件薄羽绒服。

他有话想说,他有事情想问,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时机,他不知道是不是有合适的时机,他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个假期的一切全部毁掉。

陈唯感觉到了他的焦虑,把他拉进怀里安抚他,他的目光温和平静,他也只是在等待,但没有任何不安。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去他的妻子的病床前了吗?”

陈唯楞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头,但是他忽然下了决心,他已经决定和言欢分享一切,善和恶,对和错,都不重要,并不是他闭口不言,言欢就不会再被伤害。

“是真的,但不是他想的那样,是小雨自己打电话让我去的。”

“那你说了什么,你真的是去让她内疚的?即使是你这样的人,你做的也太过分了。”

“我说了你会信吗?我一句话都没说过,什么都没说,我们哭了一场,她给了我一张照片,我就走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去看望一个快死了的人,你去她床前哭?你没长心吗?”

没长心吗?陈唯闭上眼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回忆。

那个下午他走进了那间病房,昏暗还是明亮,已经记不清楚,一切都是惨白的,空气里是药物的气味,死寂的气息,他看见她的脸,死亡的征兆已经写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也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他已经被悲伤彻底淹没,感觉正在溺亡。

她只是陪着他,像他们的过去一样,只是静静的陪伴,没有什么语言,只是和他的痛苦深深的共鸣,他们的悲伤充盈了每一个角落,占据无尽的空间和时间。

她可以直视他的黑暗,那里无边无际,但还是努力给他一抹柔光。

没有对他视而不见,没有对他的黑暗惊慌失措,没有逃开,也没有指责他的堕落。

只是单纯的接纳他,安慰他,引导他。

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不需要朝夕相伴,不需要语言的交流,只是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就足可以慰藉他的痛苦。

这个人就要不在了。

他不知道往何处去。

人生七苦,这一点卑微的希望,也求不得。

“我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是我的姐姐,甚至是我的妈妈。她同情每个人,不值得的人,甚至是我。她说过,她的痛苦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一片树叶坠落的痛苦都和她有关,她就是这样的人。我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我希望化成灰躺在地下的是我。她只是觉得应该跟我道个别。她不是内疚,她只是遗憾,觉得她没来得及改变我。”

言欢感觉到了,这一刻完完全全感觉到了,他感觉到巨大的悲伤,大到沿着山坡蔓延出去好像可以淹没整个山谷,他在这种巨大的悲伤里随波逐流,颤抖的像一片落叶。

他想起师母说的陈唯是喜欢小雨的,是所有人都理解错了,他只是追着光,像飞蛾追着烛火,化为灰烬也不自惜。

直到光没有了,他溺亡在自己的黑暗中,连哭泣的声音都不再有人能听到。

他的世界不再有对错善恶,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了,放纵自己的本能在浊世中沉浮,他错的如此彻底,如此不可挽回。

他们抱在一起无声地哭着,有一种时刻,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哭泣不是错误。

如果我能让一颗心不再疼痛,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如果我能把一个生命的忧烦减轻,

或让悲哀者变镇静,

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

重新返回它的巢中,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我做过的错事不计其数,但是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都没有。但是程暄,他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小雨身上出现他不能理解的痛苦,他觉得都是我造成的。可是我不恨他,他只是把他的无能迁怒于我,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大他应该有机会更了解她。”

“你应该解释,你应该告诉他。”

“你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一个问题?让他承认他也会犯错?对我这种人犯错?何况就算这件事我没错,别的事情也没有可以解释的。他觉得我一句真话都没有,可能他也没错吧。”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到过那张照片,你生气吗?”

陈唯没有生气,言欢觉得他并没有毁掉这个假期。他只有微弱的萤烛之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淹没在他的黑暗里,虽然黯淡,也想努力的多燃烧一会儿吧。

夜晚有些寒冷,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取暖,茫茫天地间好像只剩两个人,他们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打破山谷间死亡一样的沉寂。

直到寒冷已经无法忍受。

第二天言欢有点发烧,可能是夜里受了寒,陈唯有些担心,他们休息了一天。

他们都很沉默,悲伤的余韵久久不散,在这么寂寞的地方感觉更难驱除,他们决定去意大利,去人多热闹的威尼斯。

他们告别了房东,翻过阿尔卑斯山去了意大利,言欢只是受了凉,在车上睡了一觉,也就好了。

最后一把玻璃渣了,以后可能都不会有玻璃渣了吧。

第27章 重回现实

驱车翻过阿尔卑斯山,就到了意大利,热烈的风情扑面而来,让人欣喜的还有扑面而来的贼和骗子。

他们在威尼斯享受了全世界宰客之道的集大成者,言欢第一次知道饭店里连刀叉桌布都能单收一道钱,他的意大利语脏话早就不够用了,有限的英语水平限制了他的发挥,如果对方能懂中文,早被言欢骂跪了,他想拉陈唯来助拳,发现他用菜单挡住脸笑的浑身发抖。

后来他们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每天换个体位出门挨宰受骗已经成了娱乐活动,不被宰一刀都觉得一天没乐趣。

言欢为行走在刺客信条的世界里激动不已,大街小巷都有亲切感。这里有各个时代的建筑,从文艺复兴到巴洛克,都比别的国家水准高一些。

吃最正宗的披萨斗最鸡贼的骗子,言欢的意大利语脏话水平还是急速提升,再也没有一个国家比意大利更能治愈心情了。

每天穿大街走小巷,看着时光都凝固了的美好街景,被巨大的教堂吓一跳,喝一杯咖啡,去市区书店挑选一些画册,去最美的意大利园林看有十几个咪咪一起喷水的女神像,买一些义乌产的小玩意。

陈唯的电话开始变多,电话里的腔调也变得暴躁,躲在卫生间里骂人也会把言欢吵醒。

虽然公司还没倒闭,但是有他没他还是有点不一样吧,至少他觉得他们不敢把他踢出去,而且他也想好了回去杀个人祭个天。

言欢知道他们的假期要结束了,总要回到现实里,而且旅途到了最后,总会变成疲惫和思乡,就算是遇到比全北京所有粤菜馆都正宗的粤菜馆也无法慰藉的思乡。

他们就改签了机票回来了,这次老老实实选了直飞航班。陈唯答应他冬天一定来滑雪,虽然没有约定哪个冬天。

言欢觉得,不管未来会向何方,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旅行了。

陈唯看着窗外有些感慨,他的人生太多悔不当初,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做错,他想别再留什么遗憾。

要说有遗憾,除了没去成阿姆斯特丹,就是在去程的飞机上没干点什么,白瞎了一张双人床,现在看言欢比他还先睡着,心中非常后悔。

旅行回来陈唯已经回到他的节奏中去,因为积压了很多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很多时候他们一天到晚也就早饭时候说几句话。

可能是因为闲了,言欢也开始考虑点自己的事了,从前他只是觉得跑来胡混一场,早晚散场了他还是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该找个工作当个社畜,就当个gap year大梦一场,所以无所事事昏天黑地也无所谓。现在这样子看起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了,反而让他有点焦虑。他也没想过被养一辈子会什么感觉,现在就觉得非常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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