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148)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名声有多差，制片人怎么可能会用他？”
“还妄图参与余鑫导演的作品，真是不自量力......”
这些话语不大不小，恰是故意般刚刚好传到他的耳朵里。
路零面色一如深潭般沉静。
试镜的过程是保密的，所有经纪人只能在门外等待。李为内心焦急，只一个劲儿地在门外踱步，压根静不下心来坐下。
他人生中从来没觉得度秒如年过，但他此时此刻体会到了，一分一秒就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看不到尽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里面的门被再度打开。
“怎么样？有把握吗？”他立马追上去问。
“六成。”路零无喜无悲道。
“那还有四成是为什么？没发挥好？”听到这着实不算高的概率，李瓦急切又担忧地追问。
路零人高腿长，脚步跨距大，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大门，清新自由的空气裹挟而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事情总会慢慢变好。他回答李瓦的问题，“六成是余鑫对我很满意，有意我来饰演主角，但制片人面沉如墨，似乎并不赞同。”
当听到余鑫对他很满意的时候，李瓦的心情一下子拔高到了一个高点，但当他听到制片人对他不满意的时候，好心情迅速跌落，跌至低谷。
“制片人......唉这个真的不好说啊，制片人那关要是卡住的话，估计就没戏了，”李瓦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最后不录用你的话，也别灰心，我们再另寻机会。总归会有出路的。”
在家等了一个礼拜的消息，就在李瓦以为路零被刷了的时候，余鑫联系他了，让路零两个月后准备进组，封闭式拍摄，为期八个月。
李瓦挂断电话后，火急火燎跑去路零家亲自通知喜讯。
彼时，路零正在给郁琛刮胡子，收到消息的时候，顾不上郁琛满嘴的泡沫，他激动地狠亲了他一口，沾了一嘴白沫。
两人默契咧嘴，相视而笑。
猝不及防遭受暴击的李为：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为了最大限度地将这个角色演绎好，路零再次将剧本的每一幕细细研读。
剧情中有一段，身为卧底的连祉为了接近目标人物，要扮演一个行为举止张狂散漫的富二代，醉酒在宴会上胡闹耍泼，将酒洒在了目标人物的衣服上，以此产生联系。
这幕戏是一场极有难度的戏，他要将这一幕饰演得夸张，既要表现出浑噩富二代的泼赖，又要表现出卧底借着醉意流露出的那种想念家乡和亲人却不能得见的悲戚和对自己暂时的放纵。
那种细腻的情感，路零把握得很好，但剧中那段醉酒发疯的舞蹈他不知道如何演绎。
该怎么跳才会又疯癫又可怜呢？
不会跳舞的他求助郁琛，隔天，郁琛把兰许他们四个叫了过来，说是为路零成功竞选主演开欢庆派对。派对上，放着音乐，郁琛不停地给他们灌酒，自己一口没喝。没一会儿，四人就醉得开始说胡话了，紧接着开始跟随音乐群魔乱舞。
郁琛拥着他安坐在沙发上，“有灵感了吗？”
“......有了。”他没想到还能这样。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时节，路零按照约定进组。
国庆，郁琛去剧组探班。短暂的休息时间，路零还在和对手戏演员热切地讨论接下来的剧情和动线。
李瓦带着郁琛先和导演余鑫打了声招呼。余鑫饶有兴味地问他，“如果用一个词，让你来形容路零，你会用哪个词？”
郁琛认真思索后，似是回忆到什么美好的画面，弯唇一笑，回答他，“可爱。”
“哦？”余鑫意外又惊喜地抬了抬眉，“不是其他任何词，而是可爱这么平淡的词？”
他说，“我并不觉得这个词寡淡无味，在我看来，可爱是对一个人的最高赞美，我觉得他可爱，不单是他的举止外表，还包括他的灵魂。”
闻言，余鑫会心一笑，冲远处出声唤道，“路零，家属探望。”
郁琛的出现没有事先告知，当路零回头一瞥，瞥见他的时候，面露惊喜，往他走去。
随着两人的距离逐渐缩近，羞赧的情绪渐渐浮上心头。
“你怎么来了呀？”他略带娇羞道。许久未见真人，一见到，不知为何手脚都有些别扭了起来。
“当然是想你了，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期，肯定要来看你吖。”郁琛咧开一嘴大白牙，满脸阳光，略带点痴汉和傻气。
余鑫看着两人特有的磁场，若有所思，无意打断，“路零家属，你要不要来剧里客串一个小角色？”
一想到可以参与路零的电影，他感兴趣道，“当然好啊！什么角色？我不太会演戏，不要对我的演技抱有多大的期待。”
余鑫微微一笑，“不需要多大演技，就一小角色。”
听到不需要多大演技的郁琛放下心来，“客串什么？”
余鑫的面色如常，说得就和今晚吃什么一样不值得惊奇，“客串地主家的二傻子。”
郁琛：“......”他能拒绝吗？
当然最后郁琛还是客串了。
这部电影原本预设的拍摄期限是八个月，但实际上拍摄了足足十个月。等剪辑以及添上配乐制作完成，已经是来年夏天的事了。
在那个夏天，郁琛研究生生活结束，开始读博生涯。路零主演的电影《间志》也在各大影院推出上映。
短短两个月，斩获百亿票房。
年底的金像颁奖典礼，余鑫凭借这部电影获得年度最佳导演奖。
大荧幕上，播放着电影的最后一幕。那是本剧最令人揪心的场景，大雪纷飞的山野，连祉衣衫褴褛，满身伤痕，赤脚远眺，眼神空洞，怅然若失。他完成了任务却遭遇组织抛弃清除，他所有的青春被耗费，他付出一切，最后却一无所留，也再无见到亲人的可能。
播完，主持人念出年度最佳演员奖的名字，“路零！”
这个奖项是业内认可度最高的奖项，拿过此项奖项的演员都被大家称为影帝。往年，容获这一奖项的通常是德艺双馨的老前辈。路零是第一位年仅二十六就获此殊荣的后辈。
他上台领奖，不少老前辈投以一种后生可畏的赞赏眼神。
路零接过奖杯站在台上，他忽然有很多感慨。
他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看似富华繁美实则充斥着腐朽败坏的圈子，一路走来，虽然看着顺遂，但其实也走过不少曲折的路，吃过许多暗亏。
好在跌跌撞撞中有人始终扶持着向前行进。
他说，“这种生活原不属于我，也并非我之向往所愿。我总是怕所爱之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所以当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有想过就此退出。只是当我回家那人给我温暖拥抱的时候，我忽然之间觉得如果我就此退出才是真正的狼狈和落荒而逃。”
路零穿过茫茫人海看向某处角落，距离遥远，他的面容模糊，但路零却感觉到他在台下冲他笑了一下。
现场媒体记者很多，其实他不该来的，但他还是来了，说是要陪伴他的荣光时刻。然后他才发现原来到底还是他在害怕。
路零微笑了一下，“以前我总是过于担忧，害怕很多东西，但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害怕。”
“最初的我，不懂也对表演不那么感兴趣，但在不断地学习和摸索中，我开始懂得表演的含义，也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演绎这份事业。”
“往后我还是会继续沿着这条路不断往前走。不管外界怎么抨击我，怎么抓着我和他的事念念有词不放，我都真的无所谓了，因为往后的我将不再受流言蜚语影响，它们击垮不了我。而我也只会一心一意地专注提升自己尚且不够成熟的演技。”
“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无意占了大家宝贵的时间，嗯，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他微笑着鞠了个躬，并没有马上转身下台，而是朝着微光处的某一角落望了过去。
“琛哥，回家我想喝你给我榨的橙汁。”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