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辛望云想不下去了,“那他这子宫有没有可能是私立医院不正规操作导致的手术事故?”
“不排除这种可能,”医生点了点头,“但泉临的私立医院还是分好几种的。有的就是那些只顾着赚钱的黑诊所,靠一些诱导性极强的广告吸引病患,然后通过不正规的治疗手段坐地起价,出医疗事故也是常有的事儿。另外一些走的则是完全相反的路数,它们主打的是高消费高品质的医疗服务,目标群体是有特殊需求的病患,这类医院的治疗水平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私密性非常高,像有的明星生子不愿意被发现,就会选择这样的医院。”
“那……那如果他去的就是私立医院,我要从何查起呢?”
医生摇摇头:“很难查,除非他自己告诉你。因为如果真的选了私立医院,极有可能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那泉临这么多私立医院,你就算用排除法一家一家查起来也是很复杂的,而且去了没准别人也不会告诉你,它们可不像我们公立医院一样,要什么都能给你翻出来。”
又是大海捞针。辛望云有点想哭,之前他和何之琳两个人托人打听了这么久,原来完全弄反了方向,吴霖大概是为了不被程至礼发现才特意选的私立医院,但这么大的手术,这么严重的术后损伤,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竟然对自己只字不提,除了不愿意再和自己扯上关系,辛望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原因。那这种情况下,他要怎样才可以从吴霖口里套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如果我查不到那家医院会怎么办呢?”
“怎么办?”医生叹了口气,“那就治不好了呗,还能怎么办。搞不清楚他这个病的病因,我们现在就只能采取保守的保肝治疗,用药也只能选最温和的,就等于吊着口气,治标不治本,拖久了早晚还得出问题。”
孤立无援的绝望再一次包围了辛望云,他不明白吴霖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为了不再让自己参与到他的生活里,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心痛伴随着无力让辛望云四肢发麻,他看着吴霖沉睡的脸,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如此严重的惩罚。不被爱,竟然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他终于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和吴霖之间所有若有似无的亲近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判了自己死刑,此生绝无复生的机会。
“我会找到的,”辛望云的表情淡淡的,听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医生麻烦您先给他维持现阶段最好的治疗方法,那家私立医院我一定会尽快找到。”
御茗园A3栋的住户这几天总是等不到电梯,不是因为出了故障,而是因为电梯总是满载。16楼的房主应该是在搞装修,大件大件的家具不停的运进运出,害得电梯总是过重超载。该户主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给同楼27家邻居全送了今年狮峰山的明前龙井,还搭配了上好的虚扁紫砂壶,如此一来就算是再怨声载道的人也不得不夸一句这家人还真是周到。
“他们家这是要大改还是小动啊?怎么只见着家具来往,却听不见动静啊?”28楼和18的住户在好不容易空出来的电梯里遇上了,就随便闲聊了两句。
“应该是小动吧,昨天我还特意去他们家溜了一圈,说是来了个婴儿,家里要添置点东西。”
“婴儿?那人不是单身吗?没见他和谁一块进出过啊。”
“那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婆孩子在别的地方,最近才接过来吧。”
“也许是私生子也不一定,我们这小区明星太多了,16楼那人,一看就……你懂的吧?”
说话的人挤眉弄眼了一下,身边人立刻心领神会地频频点头:“你别说,没准还真是,那身段和长相,混娱乐圈绝对够了。哎呀可惜我不追星,不然也能去搞点前线八卦什么的。”
电梯缓缓下行,路过16楼时依旧一点声响也没有听到,电梯里的俩人大概打死也想不到,他们口中这位混娱乐圈的户主此时正跟个交响乐团指挥一样,招呼着屋子里的装修工人轻手轻脚的拆装沙发。
辛望云打算在今天内把这破公寓彻底改好,不然就太影响吴霖和念念休息了。
自从前几天他不管不顾地把吴霖父女“押解”回来,装修工事就一直没停过,虽然不用凿墙挖地,拆换家具时他和工人也都尽量轻声小心,但念念还是被偶尔发出的声响吓哭了好几次,害得他心脏揪着疼。
房子的改造几乎都是围绕念念来的。健身房里所有的器械都拆了送人,送不走的就卖掉或者拿给小区健身房,空出来的地方全部铺上了柔软的羊毛地毯,南瓜马车、小木马和大大小小的玩偶围着屋子绕了一圈,现在还有人在里面装儿童滑梯,构造复杂得堪比游乐园级别。不止健身房,书房也被拆了,挪给私家看护当卧室,为数不多的两箱书被运回了辛家主宅,剩下的东西也是扔的扔、卖的卖,唯一幸存的电脑被抬到了客厅,高不成低不就地放在黑胡桃木的茶几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客厅算是改动比较小的,只是把茶几后面高档舒适的皮质沙发换成了给辛望云睡的沙发床,虽然看上去价格依旧不菲,但实在是没有什么美观性。吴霖睡着的卧室倒是基本没变,还是辛望云住时的样子,只有床边加了个围栏,这样念念就可以和吴霖睡在一起,而不用呆在婴儿床里了。
“来,喝碗汤。”中午12点,装完了滑梯的辛望云准时出现在卧室里,开始督促吴霖吃午饭。
骨瓷汤碗小小的,大概只有四五口的量,吴霖看了看,犹豫着不想接:“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行,”看吴霖不接,辛望云索性自己拿着勺子打算强行喂,“医生说了,必须保证营养供给,我已经给你减少分量了,但每餐一碗汤绝对不能少。”
盛着汤的勺子被递到嘴边,一副不张嘴就绝对不会放下去的架势,没办法,吴霖只能压着快撑破的肚子,皱着眉喝完了汤。
终于完成午餐任务的辛望云松了口气,帮吴霖扯了扯被子,轻声说:“念念你不用管,一会看护会来给他喂奶的,你就放心睡。下午还要输液,这药反应大,我怕你睡不好到时候头晕。”
“我——”
“没有你,”吴霖想说话,但是被辛望云打断了,“早上我请质检公司的人来测过了,新家具都没有甲醛,我选的全是实木的,而且都在店里放过一段时间,肯定没有问题。”
“但这样真的太麻烦了。”最后吴霖还是小声的说了一句。
“不麻烦,出院那天我就说了,现在我不听你的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念念我要管,你我也要管,而且你休想和我谈什么条件,也休想从这儿出去。你可以告我非法拘留,但前提是医生宣布你已经完全康复。”
第65章
似乎是知道反抗无效,吴霖在家里特别老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甚至会超额完成吃饭指标。但是辛望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在肉眼可见的变差。
先是四肢的浮肿越来越严重,原本竹竿一样的胳膊和腿已经肿得看不见骨骼线条,活动也变得十分别扭,可无论辛望云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觉得”、“没问题”。不止这个,受药物影响,吴霖头晕的现象也愈发频繁,走路时总是三番两次的撞到柜子和桌角,吓得辛望云紧急给家里所有带棱角的东西都包上了软边。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担心的,之前出院的时候医生特意交代过,要随时注意吴霖的黄疸和腹水情况,说这两个是肝脏功能受损程度的最直接体现。辛望云和看护两个人确认了很多遍,吴霖的腹水情况在医院抽了腹水之后基本维持稳定,目前还没有任何反弹。但黄疸就不一样了,不仅面积由面部向四肢扩散,颜色也在逐渐加深。他现在每天都会输复方甘草酸苷保肝,相应的蛋白质补充也全部没有落下,可黄疸的颜色和面积都还在不断恶化,说明保肝药没法完全遏制肝脏的损伤程度,如果辛望云还不能找到那家该死的私立医院,也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吴霖,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生完孩子以后到底有没有用什么伤肝的药?”
不敢告诉吴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子宫切除的情况,怕他再像那天一样激烈反抗,辛望云只能旁敲侧击的来,看能不能从药物这边下手套到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