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ABO)+番外(26)

为了对抗这种无处纾解的罪过,吴霄变得越发的压抑和倔强,他完整继承了姥姥的仇恨,把自己和弟弟生活的所有不幸全部归罪于程至礼身上。为了复仇,他将个人的情感和需求完全视为无用的存在,只要能达成目的,多大的牺牲和多险绝的道路他都愿意尝试,仿佛只有把程至礼彻底地踩在脚下,他才可以在漫无天日的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出路。而吴霖则正相反,虽然深爱着姥姥,但他抵触姥姥身上的一切——仇恨、狭隘、顽固、极端,这些统统让他窒息。他希望过上一种与姥姥希望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富贵也好,贫困也罢,只要和他曾经经历过的不一样,那他都愿意尝试。兄弟二人,一路相互支撑着长大,却在人生选择的路口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自此,吴霄的冷漠和吴霖的激进,全部变成了结在窗户上的雾气,让兄弟俩明明咫尺之远,却再无法彼此窥测。

“吴霖,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做个思想准备。”吴霄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抽烟,这次来清山几乎烟不离手,和吴霖交接班这短短的半小时里已经抽了四根烟,“姥姥现在的情况不乐观,上了年纪的人得这个病,经常说走就走了。”

“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没想到吴霄能把这么难听的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吴霖开口时连声音都在发抖。

察觉到吴霖的抗拒,吴霄难得的轻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现在自欺欺人没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吴霖觉得非常好笑,从小到大,俩人为了对抗姥姥的高压一起闯了不知道多少个难关,在他的意识里,他和吴霄是要一直这样拼下去直到把姥姥带出悲剧的牢笼的,可是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吴霄却让他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医生都还没有下定论的事,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准备的。姥姥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搬去大城市住,她才不会说话不算话!”

在吴霄的印象里,吴霖的倔强一直都是隐忍的,不像他一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兄弟俩仅有的几次针锋相对,几乎都是以吴霖的让步收场。现在不知道是因为有男朋友在身边,还是因为真的事发突然,他又久违地见到了那根被吴霖小心藏起来的针,带着一股巨大的不甘,锐不可挡。

“就算姥姥能撑到那一天,她也永远接受不了你想过的那种生活。”吴霄不明白吴霖为什么一定要姥姥重新接受一种思维方式,两代人的隔阂,根本不可能通过老一辈的妥协来达成。

“她接受不了只是因为她没见过!”

“可是你……”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呢?我已经读了泉临大,毕业以后绝对可以当上一名设计工程师,不用向程至礼宣战,也不用爬得高高的把谁踩在脚下,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姥姥看到了,自然会理解。反倒是你,站得高真的就能望得远吗,万一你爬上去却发现远处空无一物,要怎么办?”

“那就让它有,”吴霄和辛望云差不多高,但是人很瘦,和吴霖一样,大概是家庭遗传的营养不良,站直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吴霖,姥姥要的不是你所谓的好日子,她只是想要个说法,要那些对不起的她的人和事能有个报应。你口口声声要向姥姥证明,真的是为了她吗?你难道不是想向你自己证明吗?这种生活只有你一个人想过而已啊!”

“你们……”完全听不懂这兄弟二人在说什么的辛望云艰难地插了句嘴,“算了吧,别争了,我们泉临人说身前不议身后事,不吉利。”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吴霄是真的看辛望云不爽,这人一看穿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吴霖不知道怎么想的,从小到大都爱和姥姥对着来,现在更是把姥姥说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口口声声的一定要等姥姥醒过来,姥姥要真醒过来了,看见他领回来这么个玩意,还不得又被气晕过去。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吴霖是我的人,我……”

“你闭嘴,长兄如父,我还没死呢,你是不是我们家的人,吴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吴霖简直受够了吴霄的蛮不讲理,转身拉着辛望云就想走,这个时候姥姥床头的呼叫铃突然响了,在里面换吊瓶的护士突然冲出来对着医生值班室大喊:“李主任,李主任,你快过来看看,病人恢复意识了!”

第22章

姥姥先恢复的是面部表情,因为血块大多积累在大脑右侧神经上,所以左半侧脸几乎不能动,嘴角歪斜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见吴霖他们进来了,就急忙磕磕巴巴地地开始说话:“雷了(来了),修修、黎黎(霄霄、霖霖)!”

“姥姥。”

“姥姥!”

“伍维肆,以温胡气,气渗课(我没事,你们回去,去上课)!”

吴霖没见过这样的姥姥,这个乡下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别的不行,身体一直是一等一的棒,平时别说大病了,就连小病也没生过几次。如果说刚刚吴霄的那一通话他完全当做是在放屁,现在真情实景的见到了人才忽然惊觉,原来他真的很有可能差一点点就不能带姥姥逃离那些糟糕的过去。

“姥姥,我们都请好假了,学校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事情,等你好点能出院了,我们就一块到泉临去,吴霄……”想到刚才的不愉快,吴霖本能的不是很想提这个名字,“吴霄说给你找个术后的康复中心,练一段时间你就又能和从前一样了。”

“西嗦,不习了,搂了,右进银王了。(瞎说,不行了,老了,要见阎王了。)”姥姥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没问医生,也不问吴霖吴霄,自顾自的就下了诊断结论。

一旁站着的医生见俩小孩说服不了病人,急忙开口解释:“老人家,您别这么悲观,脑溢血只是会留下后遗症,离见阎王还早着呢。您呢,这几天先配合我们治疗,等出院了以后,自己按照科学的方法多锻炼锻炼,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会琴,不自!(费钱,不治!)”

“姥姥,不费的,我和吴霖这些年勤工俭学攒了不少钱,康复治疗也不贵,很快就过去了,你别担心。”

老太太不知道吴霄投靠程至礼的事,兄弟俩难得的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将守口如瓶演绎得淋漓尽致,只要程至礼自己不说,这事他们应该能瞒老太太一辈子。

“鞋森街街的,U十么琴!嘟笔嗦了,喔不自(学生家家的,有什么钱!都别说了,我不治!)”

“老人家,这不是您说不治就可以不治的,孙子们都离得远,您总得找个人照顾你吧,可谁照顾自己能有自己能动来得自在,您说是不是?您这样的病人我见多了,一开始都倔,都说不治,后来发现生活不方便了,还是得自己慢慢锻炼。您现在趁着还在康复期,听孙子的,找个好点的康复中心好好练练,保证又硬硬朗朗的了。”

“是啊姥姥,你不听我们的,总得听医生的吧。”

老太太人虽然昏迷了好几天,脑子竟还挺清醒,听了一圈下来,差不多知道了自己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大致能恢复到什么水平。她用唯一能动的那半边脸使劲侧了侧头,想看看在场的都有些什么人,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正打算伸手搂住吴霖的辛望云。

“李肆随?!(你是谁?!)”难得她刚醒就能有这么足的中气,辛望云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的手当下就被吓得放了回去。

“我是吴……”

“姥姥,这是我同学,接到吴霄电话的时候他刚好也在,就一块过来了。”吴霖偷偷的踩了辛望云一脚,示意他别说话。

“腾习?(同学?)

西么腾习泽么吼,黑渗里故雷?(什么同学这么好,还送你过来?)”

“就是……一个课题组的师兄,带我做了很多课题,大家关系都很好的。”

辛望云不知道吴霖为什么要撒谎,但看着眼前的形势,又确实不是自己能随意插话的状况,只好闭嘴,由着吴霖去说了。

“不右硬死西不森不肆的银,不右学里么!(不要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要学你妈!)”

“姥姥,吴霖他不会的,”一直没说话的吴霄终于开口了,“这就他一普通同学,跟着同一个老师上课的,正好没事就好心一块过来看看你,你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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