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夜把礼盒连同酒店的保温袋一起堆在副驾,朝着白辉租住的那个小区开去。
这是靠近平州护城河边的一个中档社区,修建于十几年前。对于寻常的二十几岁年轻人来说或许不差,但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白辉而言,实在太过简陋了。
当周朗夜在几周前听说白辉从白翎那里搬走并在这里落脚时,甚至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小区的保安形同虚设,尤其在眼见周朗夜开着一辆奔驰S级轿车后,只随手登记了一下他的车牌,立刻就抬杆放行。
周朗夜第一次进入这里,来的路上他揣着想见白辉的冲动,车也开得很快。现在进入小区内部,他反倒忐忑起来,慢慢开到A座2号楼的楼下,靠着花坛边停住了。
掏出手机又犹豫良久,也不知该不该给白辉打这通电话;抑或是他不敢去想,如果电话被拒接以后,他是否就要识趣地打道回府,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
周朗夜最终决定在拨号之前先抽一支烟,于是下了车,手里拿着烟盒和打火机。
香烟还没从盒中抽出来,远远走过来两道正在聊天的人影。
穿着粽色摇粒绒外套的是白辉,他戴了口罩,说话声音很轻,由于相隔得远了周朗夜听不分明。
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梁青野,看起来情绪要比白辉高涨得多。白辉两手揣在兜里什么也没拿,梁青野却提着一个挺大的蛋糕盒子,不知是要庆祝什么。
先看见周朗夜的人是梁青野,然后白辉也看见了他。
周朗夜盯着几步开外的白辉,一面把烟盒放回了大衣口袋。
梁青野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继而被白辉拉住了。
小区里一字排开的路灯照得四下亮堂,周朗夜两个月没见白辉了,视线根本移不开,大脑一时也没运转起来。
白辉一只手稳住了梁青野的一条胳膊,以一种略带警惕的眼神看着周朗夜,并没有主动开口。
周朗夜好像忽然回过神来,转身从车里提出一大一小两个袋子,说,“我...带了几道你喜欢的菜。还有、手机修好了。”
说着,他把两个袋子拢到一只手里,余出一只手从大衣内袋掏出了手机。
梁青野终于忍不住了,又担心白辉正在康复中的手,故而不敢用力挣脱,沉声说,“小白,你松开。”
白辉叹了一口气,仍然很用力地拽着梁青野,“师兄你先上去吧,我和周总聊两句。”
梁青野一贯是依着他的,这时却有些执拗,不肯留他单独在这里,“我们一起上去。”
白辉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很诚恳,“就几分钟。”说着,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兜里的钥匙掏出来递给了梁青野,“先用银色的那把开外面那道门,再用黄色的那把开里面那道。”
当众给钥匙这个行为,像是给了梁青野某种安抚,他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拿着钥匙,嘱咐白辉,“外面冷,别久留。”
待到梁青野进了2号楼,白辉才慢慢走了两步,停在周朗夜身前约一米的地方——保持着一段社交距离,然后伸手把那部手机拿过来,冷淡地说,“这个我收着了,其他的你带走吧。下次别来了。”
周朗夜忍住想抱他的冲动,问他,“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他很想告诉白辉,周氏就在附近两个街区新开了一处河景电梯楼盘,预售还没开始,只要白辉开口,他可以立刻为他留出一套正对中庭的三居室。
白辉摇了摇头,“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白辉的银行卡里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当初白礼睿关在看守所里不得保释,白辉把自己过去几年的演艺收入全交给了母亲童昕用于资金周转,就留了一点零用傍身。他从白翎那里搬出来以后,中介向他推荐了这套交通便利的小高层,出租前刚做过一次简装,白辉看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当天签完合同,拎包就入住了。
周朗夜心里不好受,放低了声音叫他,“辉儿......”
“周总,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白辉将他打断,“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址。以你如今在平州通天的能力,想要什么大概都易如反掌。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答应过的事,还请你信守承诺。”
说到这里,白辉垂眼下看,辨清了周朗夜手里的另一个盒子,猜到那里面可能是限量版的香水套装,不由得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周朗夜被过载的思念压断了最坏一根理智的弦,一时克制不住,伸手将他一把拉住,想往自己怀里带,嘴里说着,“我知道过去是我做得不好,对你限制得太多......”
出乎意料的是,白辉没有反抗,竟然任由他抱了一下。
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小区主道,周朗夜没有做得过激,白辉也不想引人注目。
当把白辉拥在怀里的那一刻,周朗夜的心跳频率先是猛地加快,而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又急遽冷却了下来。
白辉偏开头,不带感情地对他说,“别这样。”
然后在周朗夜愣怔的瞬间,退开一步,回到刚才那段安全距离。
过去那些满盛在他眼里的情意、宠溺、迷恋,不由自主和患得患失,统统都消失了。
二十三岁的白辉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周朗夜面前,对他说毫不留情的话。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只手,指了指那个礼盒,淡笑着说,“你怎么还会想着把这个拿给我?”
“我曾经有一种安慰自己的方法,就是每一次从你这里受了冷遇或伤害,我就去喷一点香水。非常无聊又幼稚的行为,但可以聊以自慰,好像造出一个被爱的假象,让自己得以继续下去。直到那天晚上我拿起那个瓶子,发现里面的香水都用完了。”
周朗夜站在原地,看着白辉,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感到心惊胆寒。
“你根本不知道,是么?”白辉的声音是温和的,可是眼底半分温度都不见,“我把一整瓶香水在过去四年里用尽了,最后敲碎了瓶子割腕毁容。你却可以再提一整套来见我?”
“周总。”白辉很慢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只是一个依附在你权利之上的装饰品,你捧我、给我资源,也无非是出于你的面子。我们从未心灵相通过。”
“十六岁白辉会犯的错误,二十三岁的白辉不会一错再错了。”
第54章 你真的放下了吗?
白辉转身的瞬间,周朗夜在原地愣了愣。
待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已经快要走到楼栋门口了,他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礼袋往地上一扔,快步追了上去。
他从后面将白辉拉住,白辉回过头,他沉着声,难掩自责地问,“......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白辉的半张脸掩在口罩下,一双漆黑星眸望着他。那是一种凉薄的墨色,不复从前的天真热烈了,变得若即若离不可捉摸。
白辉还来不及说话,楼道里突然冲出一道人影。
梁青野去而复返,白辉叫了一声“师兄”,可是为时已晚。就见他身手极快地照着周朗夜面部挥上去一拳。
周朗夜怕把白辉误伤,反将白辉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错过了抵挡回击的时机,那一记直拳就打在了他的左脸。
随着眼前黑了黑,重击的闷痛在颅内散开,周朗夜偏着头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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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野上楼以后总是放心不下,一直守在三楼厨房窗边,关注着楼下的情况。周朗夜抱住白辉的一瞬间,他的理智也断线了,被夺所爱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周朗夜得到白辉始终太过轻易,不知道梁青野这些年承受的单恋之苦有多难熬。
原本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梁青野和白辉渐渐恢复了联系,偶尔一起约个饭,或在微信上聊聊天,似乎有种回到校园时期的感觉。梁青野心里满是期待,打算在今晚和白辉提前庆祝自己的26岁生日,还想趁着气氛融洽,委婉地向白辉表达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周朗夜竟然凭空冒出来,带着示好的礼物,又对白辉动手动脚。梁青野实在忍不下去,一时头脑发热冲下楼,觉得不打一架枉为男人。
他还要再动手,白辉跳起来死死将他拽住,“师兄”也不叫了,厉声喝道,“梁青野,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