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雪(5)

那位母亲赶过来千恩万谢,电动车主人其实也是被牵连的,但事出有因,谁也不会去责怪谁,只是毕竟撞到了人,褚雪说没什么事,可一时半会儿却站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左脚小腿火辣辣的疼,血渍迅速映出裤腿,孩子的母亲和电动车主人争着要将褚雪送去医院,最后还是由两人将他扶上出租车,由母亲送他去医院。

孩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他紧张地拽着母亲的衣袖,有些忐忑地看向褚雪,又悄悄看一眼他的裤腿,表情很是纠结。

“跟哥哥道歉,也要谢谢哥哥。”母亲摸摸孩子的头道。

“谢谢哥哥,哥哥对不起。”小孩听话地说。

褚雪回给孩子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别担心。”

“真是太抱歉了。”母亲重复说着这句话,说了太多遍以至于褚雪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就说:“一会儿到了医院就好了,没什么事的。”

说是没什么事,可实际上除了膝盖擦伤以外,小腿外侧挫伤连带轻微骨裂,按理说不打石膏也行,可是为了促进恢复,以免日常活动中再有碰撞产生不必要的错位,医生还是建议打上一周的石膏稍作固定。

那位母亲帮着跑上跑下,拿片子拿药,钱也都是她付的,还买了一副拐杖,最后将褚雪又一次送上出租车,并留下电话,说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联系她。腿伤了的确麻烦,可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好好养一养,褚雪不可能再给她打电话,但依然接受了她的好意,与她和孩子道别。

等他上了出租车,才有时间回李柯的信息,说自己到剧院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刚从医院回来,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担心。

李柯左等右等都没见到褚雪,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但也不至于急得出去找人,后来他就被舞台剧的舞蹈给深深吸引了,直到散了场才又给褚雪发消息,还在剧院门口找了一圈,仍是没找到人后才离开剧院,当他收到褚雪的消息时正在跟朋友安利云蝉的舞台剧,他觉得褚雪错过了这一场还真挺可惜的,他回了一条说:多亏褚哥让我去看,真的很好看,而且超级感人,领舞忒牛逼。

那就好。

褚雪回了三个字后,让司机开回了剧院。

他的门票不见了,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发现了,而后一直挂在心上,尽管他已经错过了演出,可是他总觉得那不仅仅只是一张门票,那代表了很多东西,就像他习惯将票根存在盒子里那样,是发生过什么的证明。

他下了出租车,撑着拐杖在出事的地方来回寻找。

没有,什么都没有。

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褚雪没有带伞,他独自立在雨中,一如五年前他离开家的那日。

他曾在酆砚家门口等了足足一日,那一日雨一直不停,他想命运若眷顾他,那么兴许能见酆砚最后一面,可惜酆砚不知去了哪里,也许是又一场演出,也许是见哪位厉害的老师,那时他刚毕业,酆砚刻苦的努力为他带来了开阔的未来,与自己要走的路早已截然不同。

他等不到酆砚,就如同此刻丢失的那张门票,褚雪站在雨里,失魂落魄。

第6章

演员们卸了妆陆续坐上门口的大巴,酆砚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他和助理黄依依最后离开剧院,车已经等在门口,几步路的距离,黄依依替酆砚撑伞,酆砚的脸色有点白,却只是披着长外套,他仅在白衬衫外加了一件毛衣,这时雨已经有些大了,他本该立刻上车,可在打开车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往街对面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酆砚定住了。

车水马龙都仿佛慢了下来,雨丝弥漫在眼前,那人影本该分外模糊,可是酆砚却瞬间认了出来——褚雪。

是褚雪!

酆砚急急忙忙冲进雨里,黄依依一愣撑着伞追上他,他们被车流暂时挡住了,酆砚的双眼一直锁在街对面,那个人就是褚雪,尽管瘦的不像话,可他绝对不会认错。

“抱歉,你先回去,伞借我,回头我再跟你说明。”酆砚对黄依依道。

黄依依是酆砚的助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没有多问,只将伞递给酆砚,她没有立刻离开,仅是回到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酆砚步履匆忙穿过马路走到一个打着石膏的年轻人面前。

一条街的距离并不远,足够令黄依依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的长相,但她第一眼的印象却并非是年轻人的长相,而是他的悲伤和孤独,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后酆砚走了过去,便将黄依依的视线遮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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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雪。”酆砚的声音很轻,他怕吓到褚雪。

褚雪恍然间看见酆砚的脸,只觉得如梦似幻。潜意识知道这不是梦境,因为酆砚变得不同了,可表意识却反应不过来,觉得酆砚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前,因为他从不曾等到过这个人,无论是他过生日,还是想要约他去看一场电影,更何况这次他并没有在等他,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

但当酆砚拿出手帕,想要替他擦干脸上的水珠时,褚雪又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自己还撑着拐杖,酆砚连忙扶了他一把,反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你还好吗?脚怎么回事?”酆砚尽量轻声低语,他很怕把人吓跑了,他找了他那么久,不想再一次把他弄丢。而且褚雪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知道五年的时间能让人改变很多,也能想像得到褚雪经历了许多困难,而他本该在褚雪的身边帮助他,支持他,却偏偏忽略了他,连他的离开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很对不起褚雪,此时此刻,褚雪的反应更是令他心疼和自责的要命,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事实上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不知所措过,他再度伸出手去,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自己来,谢谢。”褚雪连忙接过手帕,他总算回过了神,再次拉开与酆砚的距离,他也确定了眼前真的是酆砚本人,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这里本来就是剧院,云蝉的演出又刚结束,酆砚的云蝉的首席,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稀奇的只是,酆砚会来到他面前这一件事而已。

“你在这里等人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酆砚轻轻问着。

褚雪摇头:“没有,我就要回去了。”他当然不会说门票弄丢的事,他什么都不愿跟酆砚说,因为他根本没有准备好见酆砚,或者说,他愿意瞧一眼酆砚,可并不希望被酆砚发现自己。

“那让我送你回去吧。”酆砚又说。

“不用麻烦。”褚雪说。

“不麻烦。”酆砚这样说。

“真的不用了。”褚雪坚持着。

酆砚沉默了,褚雪却感到有些不安,他从不曾这样坚定地拒绝过酆砚,酆砚应该也只是好意罢了。

“让我送送你,可以吗?”没想到酆砚的语气放得更软,令褚雪再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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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很沉默,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黄依依坐在副驾驶座上,悄悄透过后视镜看后座的两人。

被酆砚接进车里的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的腿打着石膏,行动很不方便,他的神情已恢复平静,再也看不出先前那种悲伤和孤独,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丝局促,这份局促显然跟酆砚有关,他坐在驾驶座的后面,头却一直望向窗外。

至于酆砚黄依依可不敢多打量,只感觉他对年轻人的关注前所未有,非常在意的样子。

车开到褚雪的家门口天已经黑了,那是个偏僻的老小区,没什么车位,有也早被停满了,酆砚扶褚雪下车,转头吩咐黄依依和司机先去附近找地方吃个饭,等他的电话。

褚雪没想到酆砚还要进自己的家门,但是他通过对话知道车内的司机和那名女子都是酆砚的下属,于是不好驳了酆砚的面子,忍着没出声拒绝,而且若是拒绝,说不定酆砚还会用刚才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一样拿酆砚没辙。

等车都开走了,他就更没话可说了,人都已经留下了,他只能带人进门。

在酆砚的立场,一来褚雪打着石膏,都到了家门口他不可能不把人送进门,二来刚好是晚饭的时间,他不可能不闻不问,三来是他的私心,想知道褚雪是不是仍然一个人,也想看看他住的地方和他现在的生活到底怎么样,他更想借此建立以后的联系,不然看褚雪今天拒绝的模样,仿佛他与他只是过去的朋友偶然碰见,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就能直接擦肩而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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