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痛+番外(21)
曾妤有些入迷地听了几分钟,才开口:“睡了吗?”
梁珩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电话。
“想和你说说话,你听着我说也行。”曾妤把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再把自己裹进被窝里,“今天得先做自我介绍。”
“陆舟行是我哥的爱人。我哥叫林初,几个月前已经去世了。”曾妤平静地说。
梁珩上楼后就一直坐在飘窗上,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听见这句话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
“我们是双胞胎,他说我们家在M国,我们的妈妈是个既美丽又有才华的画家。但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开了。妈妈带我们回国的时候,我被人偷走卖掉了。”
曾妤停顿了很久,虽然已经组织过语言,但好像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真的说出口。梁珩也一直安静地等待着。
“当年在湖边,你遇见的那个坐着轮椅,有桂花味信息素的人,其实是我哥。陆舟行调查到我的下落,所以我哥才会去那个小镇上找我。但当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我只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那个时候,我躲在后面的灌木丛里,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也……也知道了你和他说的秘密。”
“也是那天晚上,他认出了我。后来你离开不久,他也带着我回了M国。一直到大二我回国,刻意接近你。”
曾妤又沉默了下来,犹豫时,他又看到自己带来这边的那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不要欺骗]
[不要设计]
[要干干净净地爱他]
曾妤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闭着眼,问:“梁珩,你还记得吗?在小镇一角的那家小卖部里,你请我吃过一颗姜糖,一瓶AD钙和一个蛋黄派。”
这三样对于梁珩的家世来说很不起眼上不了台面的零食,是曾妤和梁珩交集的起始,也是曾妤贪念的来源。它们对于那时的曾妤来说,分明是温暖和善意的代名词。
后来离开他的那几年,这三样东西对于曾妤来说就像是让他上瘾的毒药。
他日日吃糖,病号服的口袋里揣的都是他让陆舟行帮他找人从国内买过去的老式姜糖。最不正常的时候暴饮暴食的都是AD钙和蛋黄派。
曾妤听见耳机里梁珩的呼吸声变得重了些,他轻轻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十几岁时尝到甜蜜滋味的满足感:“不记得也没关系,相遇的场景不太美好。但还是要谢谢你,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自我介绍差不多完啦,今天先到这里。早点睡吧,晚安。”说完,曾妤挂了电话,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的脸。
明明回忆的是美好画面,他的眼泪却怎么也关不住。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他没说,那些才是塑造了这样烂的一个曾妤的原因。
但曾妤说不下去了。在小镇长大的十几年,除了梁珩和林初,他只能回忆起疼痛。还有鲜血,“妈妈”的,他的。
太疼了。
电话已经挂断了,梁珩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梁珩知道曾妤三言两语说过的那些年,还有很多细节他没言明。但说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梁珩让想很久。
梁珩看着城市的夜景,眼里闪过了迷茫和不解,然后他便开始在记忆角落里翻找。
那年一家人去小镇上待了几周,梁珩每天在父母面前演戏演得累了,就会漫无目的地四处逛一逛。他好像的确记得自己曾遇见过一个男孩。
正在一家小卖部门口被一个醉醺醺的成年男人殴打。
梁珩冲上去救下了他,才知道打人的是他父亲。那个男人从曾妤手里抢走了一把零钱就脚步虚浮地走了。梁珩扶着曾妤进了小卖部,看店里没有人才知道老板是他爸,他每天负责看店赚钱。
自己的家事都一团糟,梁珩除了一句“保护不了自己的话记得报警”之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给他。
梁珩看店里的抽屉都被翻空了,只剩几个硬币,又直觉眼前这个虽然对父亲的虐打逆来顺受,却面带倔强的男孩不会愿意接受施舍,就问他:“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你。”
梁珩还记得男孩抬起淤青红肿的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手边的柜台上拿了颗糖,一个什么点心和喝的。梁珩问了价格后付了钱,又买了些啤酒就离开了。
梁珩的记忆力其实很好,但这么多年过去,和曾妤见过无数面,他却从来没想起来过那个男孩。
可能因为那天曾妤脸上受了伤,后来他虽然又去那家小卖部买过几次啤酒,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多注意那个瘦弱男孩的长相。
这会儿回忆完了,梁珩也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也可能因为,那个男孩的遭遇,对于意外路过他的苦痛世界的梁珩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那时的他其实很自私,满心装的都是父母貌合神离的婚姻和摇摇欲坠的家庭。
如果不是因为在那个小镇上,人前懂事听话的梁珩第一次背着父母喝了酒,在他记忆里埋了一条回忆线,曾妤今晚说完这些他可能也想不起来。
人前落落大方又自信的曾妤,在梁珩面前那些偶尔泄露踪迹的怯意和躲避,似乎都有了理由。
以前认为这些在他面前的不同能证明曾妤爱自己的那个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梁珩这样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吃糖!
啊啊啊冬天码字好冻手,小天使们快来用评论收藏暖暖我抱抱我叭!
(暗示:月底了,营养液要过期了哟~
感谢驻足观阅
比心~
第18章 期待重圆的第018天
曾妤原本在被子的遮掩下安静地流泪,后来就变成了比较不设限地痛哭。这种把欺骗的丑恶阴影揭开,主动把变质的腐肉剜去的感觉疼得让他喘不上气来。
所以门铃响起来时,刚哭完平静下来的曾妤还有些懵。心里突然一跳,他立马翻身下床,拖鞋也没顾得上穿就出了卧室。
刚打开门,便看见穿着深蓝色睡衣的梁珩几乎是同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门铃响了就开门?不先问一下是谁?”
曾妤脸上还挂着泪湿的痕迹,有些意识仍然滞留在被眼泪淹没的回忆里。
客厅没开灯,站在黑暗里的他突然看见梁珩逆着走廊的灯光站在门口,曾妤一时没顾得上回答他的话。
梁珩就着灯光也看见他脸上的泪痕,又看见他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冷着的脸色更沉了一些。他知道曾妤今晚肯定会很难受,也肯定会流泪。
但亲眼见到时,心比他想象出那些眼泪和难过时还要疼。
熟稔地把曾妤拦腰抱起后,梁珩用脚轻轻关上了门,“诚实的乖小孩有奖励,但仅限今晚。”
曾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来得及环住他的脖颈,遗憾错过了片刻的亲密。
室内没有灯光,梁珩就着窗外的月光走进了曾妤的卧室。把曾妤放进被窝里盖好后,梁珩又掀开被子在他旁边侧身躺下,长臂一伸把人圈进怀里,让人枕着他的胳膊。
“哭累了就睡吧。”梁珩不想让他一个人哭到睡着,所以没怎么犹豫就下来了。
他可以继续冷漠又疏远,让曾妤不得不主动朝他敞开一个完整的自己,把那些他一直不知道的,被隐瞒的事都摊开来说透。
但不是在今晚,在曾妤明显需要他的时候。
熟悉的触觉和干净味道用真实感把曾妤的思维完全唤回,梁珩把他没能在被抱起时偷得的亲密就这么给他塞了个满怀。
曾妤很快伸手搭在梁珩腰上,主动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心跳都贴着彼此的胸腔共鸣。
曾妤刚哭完,声音还哑哑的没什么精神,他把脸埋进梁珩的颈窝:“奖励一晚上就没了,我今晚肯定舍不得睡着。”
“不睡的话我就回去了。”脖颈被曾妤细软的头发挠得有些痒,梁珩下意识避了避。
察觉到他的后退,曾妤立马紧张了起来,有些急地说:“说话算话!”
“嗯。”梁珩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但曾妤和他都很清楚里面藏着颗名叫温柔的糖果,今晚它属于一个哭得让人心疼的小孩。
这个清醒时的温热拥抱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来之不易。
隔着欺骗与被欺骗,离开与被离开的那几年,再相见,梁珩以冷言相对,用疏离去拒绝。但他和曾妤都知道,他们疯狂地怀念彼此的温度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