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沉沦(21)
他青筋暴起,蓦然吼道:“你骗人!这根本不是真的!!”
谢迟风身蓦地笑出声,紧接着是压抑的哭喘,他像一位名入膏肓的疯子,或哭或笑,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杀过人,那不是我……”
“那也是你。”
闻衡之慢慢的走过来,蹲下来,直视着他。
“你只是……始终不知道他的存在,你病了,你病了好久。”
谢迟风终于彻底脱力,他匍匐在地上,卷缩着,呻吟着,野兽般的悲鸣声透过他咬不紧的牙关泄出,撞击在空旷无人的长廊上。
作者有话说:
岑弈:前辈,有没有兴趣跟我……苏闻:不要。
第21章 可我舍不得你
拍摄完后,剧组收工,岑弈拿着矿泉水坐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片场,神情里携着一丝微妙的复杂。
电影里的谢迟风是个可怜人。
他幼时父亲家暴,把他关在狗笼子里不让他出来,每天就给他一点馒头和稀饭勉强果腹。
一开始还能听见屋外父亲暴打母亲的哭喊,可这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越来越虚弱,有一天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母亲被生生打死了。
谢迟风每天都趁着父亲睡着了以后用手指拿着铁丝去抠笼子上的锁,铁丝越来越短,指甲抠断了,皮肉抠烂了。
日复一日的摸索着,终于有一天,锁开了。
那一夜里,谢家起了一场火灾,初步判定是电路老化,谢父烧的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儿子倒是逃过一劫,不过没亲戚想留他,被送去了孤儿院养大成人。
谢迟风性格孤僻,乖张,虽然成绩优异,却始终没有朋友,常年被孤立欺凌,冬日被冰水浇头,书包被扔出窗外,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发誓要为民除暴,所以他选择做了警察。
事业伴随着孤独步步高升。
闻野算是谢迟风人生里唯一的意外——是个非传统型的坏家伙,斯文败类,风流倜傥,还有点令人讨厌的自来熟,总是惹谢迟风不悦。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会问谢迟风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晚上能不能在一张床上挤一挤。
那是谢迟风世界里闯入的第一个人,是唯一的一束光。
可后来才发现,这束光也是假的,他跟闻野从未一起喝过酒,吃过饭,挤在一个屋檐下讨论案子,甚至连习惯叫的名字都根本不存在。
那些琐碎的日常仅仅是梦境,是催眠,是闻教授梦境以外的指引。
哪怕是谢迟风醒来了,回想起自己曾经一切的罪恶,同时也意识到,原来自己,从不曾拥有过闻野。
他什么都没有。
岑弈有些恍惚,心脏绞痛,剧烈的窒息感攀上心头,难受到令他发疯发狂。
岑弈手中的水瓶已经在他不经意时捏扁,他手指有些发抖,直到苏闻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岑弈。”
条件反射的,岑弈一把扣住了苏闻的手腕:“我们……”
他大张着眼睛,视线涣散,没有说话。
苏闻也有些被岑弈的神情惊到了,他愣了愣,眉头细细的拧着,错愕道:“我只是想说,你刚刚的表现很优秀。
现在已经凌晨了,你别坐太久,早点回去休息。”
“我没事,前辈。”
岑弈慢慢放开抓着苏闻的手,垂着眼眸,苦笑道,“我只是,替谢迟风感到很不公平。”
“……”
苏闻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相信我,岑弈。”
他低声道,“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苏闻离开片场前,转身又看了这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一眼,Alpha年轻英俊的脸上露出茫然与不知所措的神情,躲在暗处,像是一条被人遗弃的大型犬。
作为过来人,他比谁都要明白,现在的岑弈需要时间走出来。
苏闻披着外套,向着陆小车的方向走过去。
夜色里,常斌穿了一件高定大衣,从头到脚打理的一丝不苟,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烟,见到苏闻后笑了笑:“来一根?”
“不了。”
苏闻收起满脸疲惫,将他递烟的手推开,“我戒了。”
常斌“啊”了一声,有些可惜:“这是你曾经最喜欢的牌子。”
苏闻极其细微地扯了一下唇角:“你也说了,是曾经。”
他想要上车,可常斌偏偏堵在车门口,没有足够的上车空间,苏闻又不想触碰到他的身体。
他抿了抿唇,语气不悦:“你还想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不想磨你了。”
常斌抖抖烟灰,视线促狭:“你跟小岑总是什么关系,我不是看不出来。”
苏闻眼眸眯起:“你乱说什么,我们没有关系。”
苏闻动气时就是这样,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浑身上下满是冷酷的警惕。
“我只是想提醒你。”
常斌笑起来,“岑弈这人我也知道,你还是留一留心,那小子没你想象的那么正经。”
苏闻面无表情地听他讲完,声音冷淡:“你说完了吗?”
常斌往旁边挪了挪脚:“说完了,您请。”
苏闻头也不回地拉开门上车了。
剧组赶在年前收工,拍摄到了后续收尾,最关键的部分已经拍摄完毕,众人皆是顺了口气,压力没有之前大,氛围反而显得愈发轻松。
其实影片结尾时还有一个小反转,不过岑弈争气,没有磨太久。
王导一边看着显示器,手里摩挲着一串大佛珠子,表情满意:“最后这段到时候跟剪辑师说声,千万不要放预告。
到时候给观众一个惊喜。”
剧组杀青的那日,王导情绪高涨,全剧组聚餐,摆了小十张桌,多少沾染了新年的喜气,几十号人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
苏闻坐在酒桌上,等了半天都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问:“岑弈呢?”
“他没跟你讲吗?”王导一边点菜一边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提前赶回去了。”
苏闻默了默,没再讲话。
王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找补道:“倒也没事,你要是想,下次咱们再找时间一起聚。”
“不用了。”
这一次苏闻回话倒是很快,他将餐布展开扑在餐具下,淡淡地弯了弯唇:“不麻烦他,这样就挺好。”
他当然没有说,昨晚岑弈敲响了他的卧室门。
高大的Alpha站在门口,神情仓促,他望向自己的眸光滚烫又炙热,带着要将灵魂都撕破灼烧的热度。
岑弈问他:“苏闻,我能进去吗?”
苏闻刚洗完澡,他的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沐浴露的芬芳里混杂着青梅果的香气,甜蜜而浓郁。
岑弈很少有直呼苏闻大名的时候,他们相差五岁,苏闻又是前辈,这样的叫法十分无礼。
可苏闻竟然也没有觉得很吃惊,好像早该如此。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岑弈一会儿,低声道:“好,你等一下。”
他走到置物台前,当着岑弈的面,撕开一张抑制剂贴片,微微垂头贴在自己的后颈上。
苏闻早就贴过上百次,因此他动作熟稔,甚至不用看镜子。
直到他做完这些,身上的气息蓦然间变淡了,他才为岑弈打开门,说:“进来吧。”
岑弈走在他身后,用手轻轻捏了捏苏闻的发梢,含笑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洗发露。”
苏闻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嗯,你有什么事吗?”
岑弈的脚步逐渐走近了,宽阔的胸膛贴近苏闻的背部,一只手臂前伸,手掌撑在苏闻腰侧的玻璃圆桌上,看似若无其事地将苏闻圈在手臂与圆桌之间,是一副谨慎的占有姿态。
半晌才听他开口:“明天就要杀青了。”
苏闻擦着头发,没有回头:“我知道。”
岑弈步步紧逼:“我有点舍不得。”
“以后剧组还会做宣发,大家还有机会一起聚。”
“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会有的。”
“那你呢?”岑弈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我还有机会再见你吗?跟以前一样,跟你聊天,一起吃饭?”
苏闻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起来:“如果你想,我可以找机会。”
岑弈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捂在掌心里,语气沉重:“我舍不得你。”
“岑弈。”
苏闻像是没听出来岑弈的意思,神色淡淡的转过身去,“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再精彩的戏总有落幕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