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温度(96)
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捏住了被子,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护士拿出了针头,紧接着对他说道:“来,手给我看看。”
林笙知道病了在医院不能任性逃避,但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情绪,只压着自己缓了好一阵,才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
护士看着他慢也不着急,只等着那手伸出来了,才捏了过来看了看,但是这手背是真的找不出能扎针的地方,护士想了想没办法最后只能把念头动到了臂弯那边。
林笙大概是看出了护士的想法,伸出的手有些止不住得细颤。
比起手背扎针他更怕扎在臂弯,那种僵持着不敢动深怕针会歪的感觉不好受。
护士察觉到了林笙得紧张,只边找着臂弯有没有能扎针的地方,边安慰小孩似地安慰道:“没事,很快的一下子就好了。”
这种安慰对于林笙来说跟本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他只能微微染些僵硬的礼貌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护士的话。
护士看着那臂弯还是犯了难,全是破皮红肿的伤,这就好像是偏要在一堆坏了的苹果里挑出一个不那么坏的。
而林笙看着护士久久不下的纠结,不安的情绪也只跟随着愈发得升高,直到病房的门被取药回来的廖慕阳推开。
廖慕阳看着病床上已经醒了的小朋友,登时扩大了脚下的步伐,三两步就从病房门口迈到了床边。
林笙被开门声再次引去了注意。
那只故作坚强不露湿意的葡萄眼,在见到廖慕阳的一瞬间覆上了浓浓的依赖和委屈,温热的泪珠只顺着眼睛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小朋友抽回来了放在护士那边的手,朝着快到床边的廖哥小心翼翼地伸开了双臂,俨然一副受了伤的小动物依赖求抱的模样。
廖慕阳本就够心疼的了,更别提看见林笙这幅可怜惨了的模样,只回应着抱住了小朋友,带着那小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胸前,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那小脑袋,一边开口说道。
“笙宝不怕,哥哥在了。”
“没事、没事、乖…”
廖慕阳突地就十分后悔方才在拿药的时候听着周遭护士的话,耽误了一会儿的时间。
林笙身上的伤一看就知道是被打出来了,私立医院接这种类似家暴什么的病人接得太多了,但像是林笙这种大面积的伤口的也是少数,更何况林笙的年纪还这么小。
人多的地方也就自然有八卦,护士站的护士空闲的时间也就掰扯了两句,倒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就是在说林笙可怜、家暴外人也管不了的话题。
中间还有护士插了句怀疑是不是廖慕阳动的手,毕竟大多数被家暴的人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就是被动手家暴的人送来企图掩盖过于严重的伤。
只不过这话在下一瞬就被进过林笙病房的护士给打消了,毕竟廖慕阳的心疼和关心就像是溢出水杯的水收都收不回去,这种情绪要是能演的这么真,那起码得是影帝往上走的级别了。
这话题最终停止在了外人也管不了的这句感叹上。
廖慕阳听着这话忍不住地蹙眉,面上隐压的怒火无限度地针对于林书平,他在心里想从今天开始除非林笙愿意,否则他绝对不会再让林笙回林书平的家。
他的小朋友如果家里人不好好养,那就他来养,至于别的需要解决得杂七杂八事得等林笙出院了再说。
-
林笙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廖哥的腰不肯松手,活像是遇了海难抓住的一根浮木。
廖慕阳安慰着怀中的小可怜,却也不忘分了几分心思给一旁的护士,毕竟小朋友的身体同样重要。
“是要输液了吗?”
“嗯,对,就是这位置不好找了,这小孩伤口太多了。”
廖慕阳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毕竟昨天那好不容易找出的能扎针的地方也是他找出来的。
“扎脚背吧。”
廖哥一句话,让护士直接转移了阵地,好在林笙的脚背倒是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小朋友从来没有被扎过脚背,听着这话,直又往廖慕阳怀里缩了几分。
廖慕阳知道小朋友怕,只抬手拉了拉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好让小朋友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能更舒服。
他亲了亲林笙的额角,贴着白皙的小耳朵轻哄道:“没事哥哥在,一下子很快就好了。”
“笙宝乖,不怕…”
廖慕阳的手掌贴着林笙的后脑勺,让小朋友以最舒服的姿势贴在了自己的怀中,一点点地补给着小朋友缺失的安全感。
也果然有些话的效果还真是分人说的,同样的话护士说没什么大用,但廖慕阳一说出口林笙就像是得了天大的保证一般,连那细微的颤抖都稳下了许多,只是那手照旧习惯性的捏住了廖慕阳的衣角不愿松开。
护士业务水平还是很高的,趁着廖慕阳贴着小朋友说话的空档,快速地找准了地方,把针扎了进去。
打针的难题算是告一段落,护士调好了输液管,也就不再打扰两人快速地推着推车,走出了病房、关上了门。
-
林笙扎了针的左脚还赤裸裸地暴露在被子外头,大冬天的即便是室内开了暖气,廖慕阳还是怕小朋友会冷,直站起了身边维持着抱的姿势,边俯身把放在被子上的脚放进里被子里等着调整完角度捂得严实了,才收回了手。
他重回了坐在床边的姿势,小心地捧着小朋友的脸,把人从那贴的透不过气的姿势中解放了出来。
自家哥哥在身边了,林笙那不安感也在瞬间被驱散开了大半,他顺着廖慕阳的动作,放出闷着的脸出来好好透了透气,只是那手依旧捏着廖慕阳的衣角,没受伤的那只眼睛也一转眼不转地看着廖慕阳。
林笙没受伤的那只眼睛只能说是没受什么大伤,但是眼白部分的毛细血管破裂了,所以看着星星点点的血红遍布在眼白上有些瘆人。
不过好在毛细血管破裂就是看着恐怖了些,滴几天消炎的眼药水自然就会慢慢消退下去了。
但廖哥哪会顾及伤严不严重这回事儿,他就是见不得小朋友受一点伤,哪怕是擦破点皮。
那双原本乌润干净的葡萄眼现在一只被纱布蒙着、一只血红一片,光是这里的伤就足够廖慕阳心疼好久,更别说是身上的伤。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了林笙眼睛里流露的湿润,梗着嗓子低哑地开口问道:“笙仔饿不饿?想吃什么?”
廖慕阳有太多的话想问、想安慰,最终却也只问出了一句饿不饿。
那种类似“还痛不痛?”的对话他根本就问不出口,傻子都明了这么多伤口怎么可能不痛,与其说出这些无用的废话,倒不如问问小朋友想吃什么。
刚熬过高烧的人总要吃点东西才能缓回几分力气的。
前半夜的毒打、后半夜的昏睡,林笙刚醒来还未彻底恢复知觉的胃也在廖慕阳的话下一点点恢复了强烈的饥饿感,他对着廖慕阳乖乖地点了点头。
廖慕阳看着眼前依旧乖得不像话的小孩,只觉得酸楚愈发地上涌直堵到了嗓子眼的地步。
他抬手轻轻地揉着林笙的脑袋,边揉边重复地问道:“那笙仔想吃什么?”
林笙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吃清淡的东西,很乖地对廖慕阳比划了粥的手语。
廖慕阳明了,立刻取出了手机,拨了床位旁木牌上印着的叫餐电话。
私立医院也就好在了这一点,住院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像在住酒店的感觉,某些方面也确实方便。
廖慕阳要了碗红糖莲子粥报了病房号,也就迅速地挂了电话,重新把目光和注意力投放在了小朋友的身上。
他看着林笙根本就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他是自父母过世后第一次有这样梗在嗓子眼却说不出的情绪。
他只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没守在林笙的身边、为什么要低估林书平这个人渣的底线、为什么没注意到学校的偷拍把高中生的心思确定在了那几个美化的人的身上、又为什么…
太多的内疚堵在心里压的廖慕阳喘不过气,他现在特别特别想面对面地质问林书平一句,这么乖的一个小孩他是怎么下的了这种死手的。
即便是看到了那些难听的帖子,即便是不能接受情绪愤怒了到了一个极点,这种伤都不是一个家长生气下教育小孩时能弄出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