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情愫(12)
那看起来是一张A4纸,被香蕉垫在了底下。向祐清楚地记得,他那天放香蕉的时候,并没有在香蕉下放纸。
他弯下腰,伸手压住纸张的边角,把香蕉和纸一起从床底拉出来。香蕉的气味愈来愈浓郁,像向祐的紧张,一层又一层地在他的心口叠加。
香蕉只在纸上占据了很小的一个位置,而纸的另一侧,被人用笔写了几行字。
向祐大致浏览了一下,指尖便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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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是谢堂庭在昨天晚上才发现的。
其实周一下班回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水果精怪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一些,尤其是面对各类水果的气味时,会更敏感。不然那天向祐也不会在厨房里闻到谢堂庭不小心散发出来的苹果香。
所以谢堂庭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就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蕉味。
只是一开始他以为是他前一天晚上在自己床头柜上放过香蕉的缘故,所以才会有残留的甜香。
念及向祐用的是香蕉味的沐浴露,谢堂庭慷慨地让这甜香在自己房间留宿了一夜。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谢堂庭却发现自己房间里的香味竟不减反增了。
谢堂庭皱了皱眉,虽然他对香蕉味还算喜欢,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出门做好了早餐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里的窗。
开一整天的窗,不管什么气味都会散去。
周二下班回来,他便立时回到自己卧房里关上了窗。房间里的味道确实没有早上那么浓郁了,但谢堂庭却总还觉得房间里有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他垂着眼想了想,将卧室门窗关严实,出门做晚饭去了。晚饭做好后向祐还没有回来,谢堂庭便又回到了房间。
结果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致,房间里的香蕉气味又变回了他早晨起床时还未散去的浓度。
谢堂庭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多久,便发现了向祐放在他床底下的那根香蕉。香蕉已经完全熟了,深黄色,表皮上甚至已经覆上了黑色的小斑点。
谢堂庭清楚地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放的,而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向祐能进到这间房间里。
回想起前两天向祐送给他的那一大袋水果,谢堂庭心里便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不能百分之百确认是向祐做的,但向祐可以试探他,他自然也能试探向祐。
于是他取来了一张A4纸,在纸上写道:“我知道香蕉是你放的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回答你的。”谢堂庭顿了顿,又想起刚刚他给向祐买的那件外套到了,于是又在纸上加了一句——“周日晚上你说你喜欢的那件外套,我给你买了一件一样的,如果你来了我的房间,记得试一下,我放在椅子上了。尺码若是不合适,记得告诉我。”
谢堂庭写完后又观察了一下那根香蕉,香蕉已然成熟了。向祐若是要检验成果,最早就是明天来,最迟也不过后天。
他只需要坐等鱼儿上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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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堂庭下班回来的时候,向祐竟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
他挑了挑眉,心中大概有了答案,面上却配合着向祐演戏。他像是很意外看到向祐,惊讶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饿吗?”
向祐窝在沙发里,显得很小一只,让谢堂庭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他圈起来。向祐抬起眼,却紧紧地抿着唇,似乎在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谢堂庭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向祐身边坐下,又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向祐看着他,黑而亮的眼睛里带着少许的怯意。他很想握住谢堂庭宽厚温暖的手,或是倚靠着他的肩膀,从而获取一些坦白的力量。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于是他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不舒服。”
谢堂庭没再开口问什么,只是看着向祐。近两分钟后,向祐才开口。
“那件外套,”向祐将指甲压进掌心里,“我特别喜欢,谢谢你。”
向祐以为谢堂庭会立刻站起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未经允许进入自己的房间,还乱放东西。
但他没有。
谢堂庭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问道:“试过了?尺码合适吗?”
向祐的鼻子没来由地有些酸。
上午他母亲让他等谢堂庭回来后马上和他说他要搬走。
他后来请了一整天的假,独自一人在公寓里做了七八个小时的心理建设,可还是在看到谢堂庭的那一刻开始,便一句话也说出口了。
“对不起。”向祐小声地道歉,“我不该擅自进入你的房间。”
“没关系。”谢堂庭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向祐的脸,问,“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谢堂庭问完就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向祐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母亲上午下一次千叮咛万嘱咐的“别让他碰你,你也别碰他”,一把握住了谢堂庭要收回去的手。
如果失败,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触碰谢堂庭了。
谢堂庭的目光落在向祐白皙的指节上,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香蕉精,对吗?”
向祐一愣,反应过来后便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谢堂庭不说话,向祐便鼓起勇气问他:“你,是不是苹果精?”
谢堂庭也不躲躲闪闪,回答得很干脆:“是。”
“啊......”向祐握着谢堂庭的手松了松,但没彻底放开,只虚虚地牵着,很沮丧地说,“如果你真是,那、那我可能要搬出去住了......”
“是吗?”谢堂庭反手把向祐的手扣在了沙发上,温热的掌心覆着向祐的手背,很黑心地又给向祐扔了个鱼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苹果精,所以才故意说自己喜欢男生,想把我吓走,是不是?”
他当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向祐那天的开心显然不是装的。但他想逼一逼向祐。
“不是!”向祐立刻便让谢堂庭如愿以偿了,他急急忙忙地否认,“我怎么会!”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堂庭趁他急着,马上追问道,“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向祐倏地脸红了,但他没有沉默太久,便鼓足了勇气。他慢慢地凑在谢堂庭的耳边,像是怕被人听到,所以说得细声细语的,“我每次和你待很久,晚上就会做很、那个的梦......”说完,他和谢堂庭又拉开了一些距离,声音自然了一些,和谢堂庭解释,“我和我妈妈说了,然后她说,你可能有问题,会催熟我。”
谢堂庭侧过头,看着向祐发红的耳尖,重复他的话:“催熟。”
“嗯。”向祐咬着唇,诚实地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很快就会发情的。所以她让我搬走。”
不是每个水果品种都会发情的,这是谢堂庭的知识盲区。他本以为自己是会影响向祐的身体健康,像那根香蕉一样,所以向祐才说要搬出去。
谢堂庭观察着向祐的表情,一针见血地问他:“你不想搬走,对不对?”
向祐摇了摇头,说:“不想。”说完,他迅速抬眼看了一下谢堂庭,又垂下目光,一脸的欲言又止。
像只勾又狡猾人的小狐狸,用眼神便吊足了谢堂庭的胃口。
谢堂庭笑了,问他:“你有办法啊?”
向祐抿着唇不肯说话,面色比刚刚更红了。
“是我能做到的方法。”谢堂庭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对吗?”
“嗯......”
向祐漂亮的眼里波光粼粼,看得谢堂庭心里一麻。他不接话,等着向祐自己把话说完。
向祐在短短的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回想起了向连溪对他提过的除了搬出去之外的另一种方案,又想起他这两天在网上查询过的诸如“如何才能合情合理地和另一个人上床”一类的问题,然后做好了超出自身极限的与谢堂庭谈判的准备。
“我妈妈说,如果你愿意、愿意和我在一起,”向祐翻过自己被谢堂庭压着的手,和谢堂庭亲昵地掌心相贴,他垂着眼,连锁骨都羞红了,眼神也慌乱地四处游走,“然后在我发、发情的时候,可以和我做那、那个,我就能继续和你一起住......”
谢堂庭身体猛地一僵。
向祐凑得很近,身上飘着淡而不浓的香蕉甜香,是那股谢堂庭很喜欢,却一直错认为是沐浴露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