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能恢复正常吗?”
薄慎言几乎不敢听答案。
段浮垂眸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门外传来救护车到达附近的警笛声,段浮也刚好拄着桌子站起身,他又把手按在口鼻处轻捂着,向薄慎言解释道。
“那光头对原医生似乎没有恶意,他刻意把枪开在了虎口,即便有空腔效应,原医生也只是受了皮肉伤, 如果……咳咳,咳……如果按照我的判断,应该连骨头都没有刮碰到。”
仓库的大门发出轰的一声,沃泽穿着规整的警服首当其冲地闯了进来,他先是蹲在原嘉逸面前查看了一下被段浮止过血的伤口,起身又朝那几个被段浮击毙的绑匪走去。
“大少爷……”
段浮凌厉的气场在看到沃泽后瞬间矮了半截,略显唯诺地小步跟在他的身后,又仿佛不敢离他太近。
“你他妈傻逼吗?!”
沃泽扯下手套,啪地摔在段浮脸上,一脚踹向他的肚子怒骂道,“用自家的枪杀人?一会儿警察来了做弹道分析你怎么解释!”
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上,段浮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脸色青白地道歉,“对不起,大少爷,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光头的尸体方向传来了放得极轻的脚步声,沃泽眯起眼睛,从腰后掏出枪,贴着墙壁走了过去。
他架起左臂托着枪,到了拐角处迅速转身,将枪口对着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
盛澜抱着头蹲在地上,凄惨地扯着嗓子哭喊。
沃泽手里掐着的是警队的枪,不能随意开,他看见盛澜那张脸,就没来由地讨厌,外加从薄慎言那里得知的部分真相,就已经足够让他对盛澜失去全部的好感。
他将枪揣回腰后,抬胳膊时制服袖子抿出一道褶皱,踩着锃亮的制式皮鞋走到盛澜身边,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那张沾了血也仍旧漂亮非凡的脸。
“警察……”盛澜哆嗦着手指抱住沃泽笔直的长腿,脸贴在他的裤子上哭喊,“救救我,我还生着病……”
沃泽俯身推开盛澜的手臂,曲着皮鞋前尖蹲下身来,握住盛澜的下巴眯眼审视他。
“救救我……警察叔叔……”
盛澜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但凡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弃勾引人的本性,发现沃泽定定地看着他,便回握住他健硕的手臂,楚楚可怜地落着泪。
沃泽深吸口气,捏着他下巴的指尖逐渐用力,扬手就是一大巴掌。
“我操|你妈的。”
还没晋升到刑侦总队长之前,沃泽在平日里是拿重狙和步|枪训练的,此时朝盛澜的脸打上这么一巴掌,险些当场将他送走。
盛澜痛得连喊都来不及,直接晕了过去。
沃泽走到段浮身边,拿起他那把枪用手套擦去指纹,走回到那几具尸体边上朝着非致命处又开了几枪,营造出一个非专业人员开枪的假象,然后蹲下身子,把枪塞进了盛澜的手中。
半晌,救护人员才匆匆抬着担架奔了进来,迅速而专业地将原嘉逸送上救护车,薄慎言顾不上去看段浮的情况,抬手蹭了一把眼泪,跟着一起坐上救护车。
刚过了两个弯道,一辆大红的法拉利812便从救护车后面疾驰而来,被它震耳欲聋的轰油门声打断了思路,薄慎言朝窗外瞟了一眼。
段浮虚弱地垂着脑袋躺在副驾上,驾驶座里是沃泽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宠爱着的嚣张弟弟沃野。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握着一瓶气雾剂怼在段浮口鼻处,俊美的脸上表情狰狞,似乎在不停地骂着几近昏迷的段浮。
薄慎言从未有过这样羡慕的情绪。
手中握着的原嘉逸的右手根本捂不热,他好像把所有的血都流干了,只剩一个空洞苍凉的躯壳。
“嘉嘉……嘉嘉……”
像是落水时挣扎无果的紧急关头却攀住了一根流经的浮木,薄慎言握住原嘉逸的手,半分都不敢松开,低头伏在他腰侧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原嘉逸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把自己的前半生通通回忆了一遍。
原淼年轻时青春洋溢的笑脸,去幼儿园接他放学时欣喜地问他想要吃什么晚饭,即便再怎么讨厌垃圾食品也会给他买上一小份的串串,撒上她喜欢的辣椒,幸灾乐祸地笑着看他辣得小脸通红也要嘶哈着吃完的倔强模样。
小时候的原嘉逸也不喜欢表露自己的脆弱,辣得满眼水光也不肯讨饶,最后还是原淼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喝水。
那时候的原淼深爱着盛江河,整日为他痛苦地流泪,然而仍旧爱而不得。
她本无意于撩拨,可盛江河却主动找上了她,声称想要和她在一起,愿意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薄慎言一直守在原嘉逸的床边,手指压在他的手臂上,限制着他时不时乱动的左手,不敢用力,但也不敢放开。
原嘉逸仍旧晕着,眉头也死死皱着,不知道他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呜……呜……”
他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到枕上,薄慎言擦去一滴,便会又接着渗出一滴。
薄慎言的眼睛也被自己蹭得红肿。
从见到原嘉逸的第一秒,他的眼泪就没有停下。
直到原嘉逸出了手术室,薄慎言对他亲自召来的老教授,进行了不下百次的纠缠有关于原嘉逸的手会不会恢复正常的问题。
但老教授仍旧保持着追求真理,不畏强权压迫的态度告诉薄慎言,虽然击穿原嘉逸手掌的伤口确实没有蹭到骨头,但不要提前侥幸于影视剧里面的桥段,要抱有心理准备,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实在很困难,不过如果要勤于练习,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薄慎言很想钻进他的梦里,不顾一切地拥抱着他,亲吻他的嘴唇,让他不要害怕。
可他不能,他做不到,也没有资格。
他只能这样看着原嘉逸一个人在梦里挣扎,伤心欲绝却又无法脱身。
原嘉逸睡了三十七个小时,两千二百二十分钟,十三万三千二百秒钟。
这期间里,薄慎言的视线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他,连眨眼都是分秒必争地迅速睁开。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原嘉逸目光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木然地眨着眼睛,像是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意一样,拄着左手就想要坐起来。
薄慎言看着原嘉逸睁开眼睛,可他却连一声都不敢吭。
他只能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下了床头铃,然后近乎贪婪地望着面前鲜活的,眨着眼睛的,与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原嘉逸。
看到他不由分说地就想要坐起身来,薄慎言惊得满头冷汗,急忙站起身来阻止他。
“嘉嘉,你躺下,你不能起来,求你……”
薄慎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说到后面时,他已经难以再发出声音。
原嘉逸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躺回到床上,怔怔地瞅着阻拦他坐起身来的男人,不发一语。
“嘉嘉,渴不渴,我给你的嘴唇上润了水,现在哪里痛,你跟我说……”
握着他轻颤的手指,薄慎言哭得半跪在床前,声音抖得厉害。
“你骂我吧,嘉嘉,你骂我吧……等你好了……你杀了我也没关系……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原嘉逸的喉咙出了血,此时发起声来,那种痛苦可想而知,但他却还是用力地吞咽着早已近乎干涸的口水,“……我妈妈呢……”
薄慎言艰涩地说道,“……妈妈被我送到了很安静的地方。”
原嘉逸缓慢地点点头,“那……薄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爱你,我以后不会离开你,哪怕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你,”薄慎言亲吻着他的指尖,眼泪不停地掉,“我爱你……”
“薄先生,我什么都没有了。”
“您的喜欢对我来说……”
原嘉逸疲惫地阖上眼睛,动动麻木的手指。
“一文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的太难过了……
多跟我说说话吧,以后我是真的不写虐文了,代入感太强了。
感谢观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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