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慢上升,一闪而逝。
晚上风刮得很柔和,和翻书页的手指一般,轻飘飘的,很温柔地把一切失落不堪的回忆都翻页了。
宗骋野低头看纸条。笔锋凌厉,却带着萧顷个人特色的温顺。
“小野,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三章呢!往后翻往后翻\( ̄︶ ̄*\))
第16章 (中)
宗骋野找路小辉的时候,路小辉正在打球,接到他的电话明显挺惊讶的,沉默半晌后说:“你等一下,我让人给你开门。”
路小辉住在别墅区,家庭和睦,气氛温馨。
路母邀请宗骋野在客厅坐一会,她让人切水果,宗骋野礼貌地道谢拒绝,直接往别墅区的球场走。
夕阳像刚燃起的火,烈焰照亮半边天。
路小辉只穿了一件T恤,浑身冒着热气地向宗骋野跑来。
他没有走太近,在两米处停下了,拧开塑料水瓶喝了一口。
宗骋野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看着路小辉很别扭地慢吞吞地走近,近到可以看清路小辉的神色以后,才缓慢清晰地道歉:“对不起。”
路小辉被他吓了一跳,呛得一直咳嗽。
宗骋野顺势拍他后背顺气,“慢点。”
路小辉咳得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宗骋野挺耐心地等了一会才继续说:“那天我太鲁莽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想请你原谅我。”
路小辉眼泪都咳出来了,缓了好几口气,才说:“我也没有真生你的气。”
宗骋野点点头。
场上打球的有个人认识宗骋野,捡球的时候顺势和他打了个招呼。
“我确实不对。”宗骋野也挥挥手,转过头看着路小辉的脸继续说,“但我想和你讲件事。”
路小辉斜他一眼,很匪气,“憋了挺久的吧?”
“嗯。”宗骋野鼻子一酸,很乖地点头。
“我早想问了,你最近情绪很不对。”路小辉说,“我开始以为是因为和陈颖颖谈恋爱呢,结果她那天问我,我才知道你圣诞节没有去找她,你也没来找我啊,你到底去哪里啦?”
宗骋野憋了半天,才说:“你记不记得那天请我们吃饭的人?”
“记得呀。”路小辉回忆得很认真,“长得挺帅,气度非凡。”
“他不是我叔。”宗骋野小心地看路小辉一眼。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下定决心一般,盯着路小辉的眼睛,视死如归地小声说:“我喜欢男的。”
路小辉没说话,宗骋野突然就有了一点底气,声音大了一点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他。”
宗骋野目不转睛盯着路小辉。看他拧开矿泉水瓶喝水润嗓,抬脚把飞到身边的球踢回场内,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才挺奇怪地回头看宗骋野,说:“我早知道了呀。”
宗骋野惊愕地瞪大眼睛。
“你俩那样。主要是你护食那样,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路小辉耸耸肩,“我本来想问你的,可是看你对男的挺排斥,反应也比较激烈……我就没提了。”
宗骋野半晌说不出话。
“那他喜不喜欢你啊?”路小辉看了一会球,撑着脑袋偏头问,神情严肃。
宗骋野想到罗璧。心态改变了,他的脸热得很红。认真想了一会,才小声说:“可能有一点的吧。”
“噢。”路小辉又丧失了提问的兴趣了,转头继续看球。
宗骋野和路小辉一起看了半晌,风渐渐刮得大了,火烧色彩的云也渐渐熄灭。
路小辉扯着嗓子给人加油鼓掌,球打完了,俩人拍拍屁股起身往家方向走。
路小辉想了想突然说:“你那罗叔叔是不是年龄挺大的?”
宗骋野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不理路小辉。
路小辉很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后天就过年了吧,你打算在哪里过节啊?”
宗骋野心蓦然沉下去,扯着嘴角笑:“就在我妈的房子过年吧。”
“一个人?”路小辉问。
宗骋野不想在过年时讲父母的事,坏人心情。只哼了两声。
走到路小辉家的别墅门口,路小辉说:“要不今晚在我家吃?”
宗骋野摇头拒绝了,他说自己还有事。
*
陈颖颖在自家花园里浇水。门廊上堆了一些大件行李。她见到宗骋野靠近,倏地背过身去。
宗骋野也没有生气,平和地站在树下等。
陈颖颖从秋海棠浇到了长寿花,才把浇水壶一掷,转身往家门口走。
宗骋野见她真的没有半分理会自己的意思,立马出声喊道:“颖颖,等一下!”
陈颖颖脚步一滞,宗骋野趁热打铁,“对不起,我想和你道个歉。”
傍晚街区人不少,有家长带着小孩遛弯,也有家长带着小狗遛弯,嬉闹一片,许多人都盯着宗骋野瞧,扯长耳朵听。
宗骋野不害臊,宗骋野胆子很大。
自贬的话张嘴就来,“我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欺骗你的感情,也不应该做事情模模糊糊不讲清楚,也不应该……”
“别说了!”陈颖颖猛地转身,快步向他跑过来,脸都红透了,“你疯了!别说了!我爸妈在呢!”
宗骋野听话地闭上嘴,等陈颖颖跑到面前,很诚恳地鞠躬说:“对不起。”
风带起陈颖颖的白裙子,她经常穿这些灵动的衣服,像只小精灵一样快乐地飘来荡去。
宗骋野真心实意为自己曾混蛋地让这样的女孩掉眼泪而后悔抱歉。
他把手里精致的蒂芙尼蓝的小盒子递出去,轻声说:“我觉得特别配你。”
陈颖颖没接,她傲气地一扬下巴,说,我不要。
宗骋野也没有强迫人收下,他把盒子重新放回口袋里,笑了一下,问:“那你原不原谅我?”
“我下学期就出国了。”陈颖颖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宗骋野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陈颖颖说:“你回答我,你追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她语气挺笃定的,拳头也捏得死紧,下一秒就能挥到宗骋野身上。
“没有。”宗骋野眼撇着陈颖颖把手松开了,顿了顿又说,“我喜欢男的。”
“男的?”陈颖颖大惊失色,“两个男人在一起不奇怪吗?”
“有一点吧。”宗骋野歪头认真想了想,又笑,“一男一女不相爱还在一起,也挺奇怪的。”
*
碰见陈温,纯属是个意外。
今天就是除夕,宗骋野一个人在超市里买了一些即食速餐。从超市往小区走的时候,在室外咖啡馆遇见了陈温。
陈温显然没有宗骋野那么防备,他挺温和地招手,“小野,有没有空坐下喝一杯?”
宗骋野说不清自己的心态。
和彭云聊完以后,他再回忆当时的场景,已经觉得不太有信服度了。可是他很害怕从陈温嘴里得出一些他不想要的消息。
宗骋野鼓起勇气坐下,故作镇定地打招呼,“你好。”他客气地没有呼唤陈温的全名,“陈叔叔。”
陈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地笑了笑,“我也没这么老吧。”
宗骋野认真地说:“我也是这么叫罗璧的,罗叔叔。”
陈温一愣,倒开怀地笑了,他招手叫来侍应生,礼貌地询问宗骋野要喝点什么。
“柠檬水就好。”宗骋野说,咖啡太苦了。
陈温从侍应生那里又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一些小食。今天天气很好,满城总是这样,能在阴雨晴日里来回切换,陈温还是只穿了一套垂感完美的西装,羊毛面料看起来柔软舒适。他抬起手的时候,西装和衬衫从腕口自然滑落,宗骋野清晰地看见,上面有交错青紫的鞭痕。
都是很新的痕迹。一路延伸至袖子内部。
或许是他的眼光太过直白。
陈温意识到后很自然地把袖子拉下来,啜了口咖啡,笑道:“是有一点吓人。”
“是罗璧弄得吗?”宗骋野小声问,他胸口很闷,说话像憋着一股气。
“不是。”陈温愣了一下,“罗先生从不会弄伤人。”
宗骋野想起自己脖子上许久未消的勒痕,让他很长时间都不得不带着围巾上学,不置可否。
陈温说话语气很淡,他身上有同罗璧很相像的气质,平静地说:“罗先生是很有原则的人,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
罗璧的原则好像从来就没有在宗骋野身上起过作用。宗骋野不知道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