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深海+番外(30)
陆余之按着他的肩膀,“你坐着吧,我去看看就好。”
傅闻声没坚持,点了点头答应了。
陆余之不怎么放心地看了他两眼,最终在傅闻声无声的安抚下走向了周舟父母。
陆余之一走远,傅闻声一直挺直的腰杆一时弯了下去,他手肘撑着膝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一直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一些事情,然而有些东西愈是克制就愈是不断地跑出来提醒着他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他又是怎么脱下的那身白大褂的。
傅闻声深深地吸了口气,盖在脸上的手青筋暴起。
不远处的陆余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刚要抬起走回去的脚在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的瞬间生生停下。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医生身上。
医生解下口罩,“没事了,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
齐宋倏地松了口气,和周舟母亲相互搀扶着,“吓死我了,还好没事了。”
陆余之也跟着松口气,然而余光便瞥见了不知何时起身往外走去的傅闻声,他脚步虚浮,一看状态就极其不好。
陆余之跟周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去追傅闻声。
傅闻声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走了人工通道。
楼梯少有人走,只有年久失修的感应灯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刻亮起,微茫的光堪堪照亮了楼道。
傅闻声扶着墙,一层一层地走下去,不知是不留神还是怎么,脚下忽然一滑,人摔坐在了台阶上。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像承受不住不堪一样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脱了皮的墙上。
楼道里悄然无声,感应灯霎时熄灭。
傅闻声疲倦地在一片黑暗中沉溺着,觉得自己好像就在水里,什么都抓不到,也爬不上去。
他就要溺死了,胸口的气堵得他心慌,呼吸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
“哒哒哒——”
楼上忽然有急切的脚步声,有人在自己身边蹲下,喊他名字,“傅闻声!”
感应灯唰地又是一亮,傅闻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披着绒光的陆余之蹲在身旁,担忧从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跑了出来。
他竟然还有心情笑,“余之......”
陆余之瞪他,“别笑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要真没事就不会坐在这了。”陆余之拉着他的手,揽在自己肩膀上,“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傅闻声忽然一用力,竟叫陆余之没能扶起他来。
陆余之蹙眉,压低了声音斥道,“傅闻声!”
傅闻声依旧没动,搭在陆余之的手蓦然用力,将人拥入怀里。
陆余之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良久,他听到傅闻声闷声说道,“余之,我想回去了。”
说完人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动了,他不能将人强拉着去看医生,别无他法,只好带着人回去。
夜已经很深了,路上行人与车辆寥寥,陆余之看着路况,余光却都落在了傅闻声身上。而傅闻声却是手撑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发呆,神情寂寥。
回到家上电梯的时候,傅闻声还能自己走,可一踏进门,人就一脑袋地栽了下去,把还在换鞋子的陆余之魂都吓没了。
他箭步地冲上前,要去扶傅闻声,“傅闻声?!”
傅闻声坐在地上,一手扒着沙发的扶手,“余之,我头疼。”
陆余之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果不其然一片滚烫,他当即将人拽了起来,拖着往房间里走,“傅闻声,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傅闻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一点。”
陆余之没好气地让他坐在床上,“都烧傻了还一点?!”
傅闻声还有心思与他斗嘴,“没傻。”
“快了!”陆余之冷着声音,“你有没有医药箱,在哪?”
傅闻声指了指外边,“在茶几的下面小柜子里。”
陆余之要去拿,却被傅闻声一把攥住。
陆余之垂眸看他。
傅闻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无声叹了口气,“你别生气。”
陆余之噎住,甩开手,丢下一句,“我不生气。”
人已经走出卧室,听着外边被克制着力道的翻东西声音时,傅闻声扶着额头无奈地笑。
陆余之拿来了体温计,叫傅闻声先夹在腋下,又让他先躺会,等五分钟的时间。
卧室的床边铺了一层地毯,又有暖气在,并不会冷。陆余之索性就坐在床边的地上等着到点,发现傅闻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在他和傅闻声之间流转着,他还气着,声音听起来冷冷的,“看什么?”
“看你。”傅闻声诚实地回答,在如愿地又收到一记眼刀子下笑着,问,“吓到你了吗?”
他眉眼原来就温柔,又因为身体不适染上了一层病气,于是就更温和了一些,垂着眼透着一丝委屈和愧疚的时候,会叫人没法子真生气。
陆余之与他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着,“没呢,就是进医院后的状态有点吓人。”
问也说没事,但真的有事没事他一双眼睛还看不清楚吗?心一半地担心着周舟,一半就悬在了他身上。
傅闻声从被窝里伸出手,一只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穿过陆余之的腋下,一下就把人拖了起来。
陆余之避之不及,被拉着就往上,大惊失色下人已经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傅闻声身上,他沉着声音,“傅闻声!”
傅闻声“诶”了一声,手捏着陆余之的后颈,忽然说,“你会担心我,我很开心。”
第24章
“开心什么?”
陆余之一手按在傅闻声边上,免得自己把身体都压在傅闻声身上,另一手则故意地压在了傅闻声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感受着这人的每一次心跳声。
傅闻声的手该留在陆余之的后颈,不捏了,换成了抚摸,像在哄小孩,有一下没一下的。
“你担心我,说明你在乎我。”
陆余之不说话了,就是觉得掌心下有些发烫,或许是因为傅闻声发烧身体滚烫,又或许是隔着皮肉和血骨下就是这人的心。
暖黄的光辉落在他们之间,光束里是两个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们离得近,再靠近一寸就能够亲到彼此。
傅闻声也确实想这么做,他手稍微用力,将陆余之的头按了下来。
而陆余之偏不叫他如愿,撑着床的手一使劲,“你感冒了,要传染给我?”
傅闻声,“不是感冒。”
“那为什么发烧?”
他本来只是逞口舌之快,可傅闻声却沉默了下来,眸光忽然失散,落在了虚空里。
陆余之轻声喊他,“傅闻声?”
“是心理应激障碍。”良久,傅闻声才说。
这是陆余之没接触过的名词,他蹙起眉,“?什么意思?”
“就是......”傅闻声在灯光里眨了眨眼睛,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好像说出来那些对他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陆余之等着他,撑着床的手已经碰到了傅闻声手臂上,像刚才傅闻声抚摸自己后颈一样轻抚着,“是和你回国却不再当医生的事情有关吗?”
傅闻声垂下眸,轻点了下头。
陆余之,“你想说吗?”
傅闻声轻扯唇角,往旁一挪,让陆余之能躺着舒服点,“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他们说你是为了女朋友打架,才回的国。”陆余之侧躺在旁,又提了另外一句,“你先把温度计给我。”
傅闻声听话地去拿自己的温度计,自己先看了一眼,“三十七度八,还好不高。”
陆余之却不信,自己拿过来再瞧了一眼,确定只是低烧才安了心。然后装进了床头柜上放着的装温度计的盒子,等放好了转过身继续说,“说你怒发冲冠为红颜。”
这话几个月前齐宋也这么问过傅闻声,现在的他同样反问陆余之,但更多是戏谑,“你信吗?”
陆余之状做思考,“那我哪知道?你有没有前任我也不知道。”
傅闻声跟着侧身与陆余之面对面,一伸手将人揽入怀里,手搭在了腰上,“那没有,就你一个,初恋。”
陆余之眼睛里带着笑和满意,哦了一声,“我也你一个,初恋。”
傅闻声靠近一些,吻在他的颈间。
陆余之昂了昂头,推了一下傅闻声的脑袋,“还没说为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