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深海+番外(13)
陆余之背对着傅闻声,忽然问,“傅闻声,你真的喜欢我?”
良久,傅闻声才应,声音懒懒的,“嗯,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陆余之笑,又问,“为什么?”
傅闻声睁开了眼睛,恍惚间想起了在巴黎见到的陆余之,他跳着钢管舞,在走廊上醉醺醺的眼里含着笑意地问他要不要带他回家。
他嘴角一扬,“一见钟情吧。”
陆余之不屑地“嘁”了一声,“那就是见色起意。”
“那有什么不可以?色是欲望,但凡活着的人都有欲望,我也一样。”
而凑巧那欲望叫陆余之而已。
陆余之动了动脑袋,傅闻声听到了他的笑声,“把色说得那么道貌岸然的只有你。”
他只是笑,没再说话。
后来再回想,他对陆余之的爱可能就是注定的,在巴黎见一面,就是沦陷,回国后再见,便要对人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地想要给他一个拥抱,一见钟情是一眼的眼缘,可是爱是从心疼和舍不得开始的。
***
左尔东陈
赶在九点前!
第10章
陆余之是被热醒的,屋里的暖气铺满了整个房间,叫他差点睡出一身的汗。他往身边一摸,床已经是凉的了。
他倏然睁开眼睛,看着空荡的枕边好一会儿,然后磨磨蹭蹭的起了床,拉开自己的窗帘。一夜风雪,窗玻璃上结了冰霜,有厚厚的冰块在上边,屋外一片朦胧。
陆余之撑着窗户站了好久,想了一会儿昨晚是怎么在有别人的情况下睡得那么熟,连人起来离开了都不知道。
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瞥见了桌上的一张纸条。他踱步过去,上面是清秀的字,字体潇洒,是瘦金体。
傅闻声大笔一挥,“买了早餐在厨房,我有早课先走了。”
陆余之手指捏着纸条,看着那一行短短的字许久,嘴角轻轻一提——哦,比他厚道多了,起码留了纸条才跑的。
他在皖城见到傅闻声的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人来,那一天在剧院,心情因为陆全笙忽然打来的电话而变得糟糕,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只记得那个误闯进后台的男人长得还挺好看,只可惜他当时糟糕的心情让他对此并不提起兴趣。
后来是在傅家,那个人凭空出现在楼梯转角,穿着毛衣,笑得温暖,那时候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在巴黎邂逅的一夜情的主角。只不过他不敢确定,因为在院子里听到的关于傅闻声,都是同辈里的佼佼者,是榜样,与他这种私生子比好到不知道多少去。
他没想到,原来佼佼者和自己一样,是个同性恋。
好像还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同性恋。
只不过不知道这喜欢里的认真成分是有多少。
屋檐上的冰挂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把底下的厚雪堆砸出了个窟窿来。
陆余之从这一声中惊醒,细细地将纸条折了起来,然而又随手往桌上一丢。
开了震动的手机这时候嗡嗡地在桌上震动起来,陆余之瞧了一眼,看到屏幕上一连串陌生号码的时候,立马将电话一掐。
然而不过几秒,那电话又打了进来。
陆余之毫无表情地盯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才终于接了起来。
那头应该也是刚醒,声音还带着懒散,“喂,陆余之,干嘛挂我电话?”
“什么事?”
“别这么冷漠嘛,好歹我也是你哥。”顾怿华在那头笑,“这血缘关系拿出来也是别人高攀不起的。”
“哦?”陆余之笑了起来,“我看未必吧,你不如回去问问你亲爸,在外边还有几个像我一样的私生子?”
顾怿华的嘲讽的笑意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怒意,“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顾少还听不明白吗?还是你早就清楚你爸当年在外边鬼混了几个女人?”
“陆余之!那也是你爸。”顾怿华厉声喝道,“是你丢了脸皮也要认回来的爹!”
陆余之反倒笑了起来,“哦,顾少现在承认我是顾家人了?”
“你!”顾怿华在那头气急败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大早打电话给陆余之来受气。
陆余之打了个哈欠,“别你的我的了,有什么屁事快说。”
顾怿华这回倒是真想起了来意,想了想,便将刚才受的气的搁置一边,瞬间又好言好语起来,“过年回来顾家过吧。”
隔着电话线,他都能猜到那头的陆余之一定是皱了皱眉。
陆余之这些年虽然回了顾家,可和顾家人的感情也的确不好,平日里都不回顾家,只有等有急事或者自己想了才会回去。不过一般回去顾家都会不安宁个几天,顾家的人没人盼他回去。
他也不想回。
可向来最讨厌他的顾怿华这回倒是先开口叫他回去了,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陆余之从来只做自己的事情,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不回。”
“是你爹,哦不,是我爹叫你回的,还是回来吧,别搞得新年又不愉快,剧院不好过,我们也不好过。”
这话摆明了就是威胁,可这威胁有分量。
日子在过,年轻人的思想爱好也在一天天的改变,没有再多的人愿意到剧院来看一场演出。剧院要存活下来,舞团要吃饭,就要靠人赞助。杜孟秋一生清贫,没有那么多的钱来养活整个剧院,陆余之也一样。
但顾氏可以,皖城剧院要靠顾氏这个“金主”活着。
这边的陆余之沉默了半天,那边的顾怿华心里就得意半天,“不过就个新年吃个团圆饭,至于吗?”
陆余之没答,只问,“还有事吗?”
顾怿华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刚想挂掉电话,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认识傅闻声?”
刚被威胁完的陆余之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聊到了傅闻声身上,有些不耐烦,“不熟。”
“不熟?昨晚和他一起吃饭,因为你给我摆脸色来着,你们不熟?”
陆余之愣了愣,却还是说,“不熟,滚。”
电话被自己暴力掐断,维持坐姿不动,凝眸望着桌上的被自己随便一丢的纸条,好半天过去,叹了口气起身,将纸条丢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年关将近,大学里放了假,傅闻声没事的时候就回了院子,帮着沈燕青整理家里。
中国人过新年,讲究要除尘布新,要将家里里里外外地彻底打扫一遍。沈燕青向来喜欢自己亲自动手,但家里大,一个人总是要忙乎很久。再者,家里阿姨也要回家过年,傅谦也忙于公司年末的事情,傅闻声最闲,早早地就被沈燕青叫回去帮忙。
傅谦的书房是最后打扫的,傅闻声踩着高椅整理书架上的东西,无意间翻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年代久远,估计要有几十年的年纪,封面已经泛黄,幸好照片保存地好,还能看清人。傅闻声来了兴趣翻了几页,发现都是沈燕青年轻时候在剧院的照片。
以前小时候沈燕青经常和他讲起过去在剧院当舞蹈演员的事情,但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本关于剧院的相册,里边的沈燕青年轻有活力,喜欢扎着两个辫子,穿着各色的表演服装,笑脸盈盈。
时光流逝飞快,照片里那个爱跳舞的女孩成了今天爱操心的母亲了。
忽然傅闻声翻阅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了一张两人合照上,照片上一个是沈燕青,另一个是个隔着死气沉沉的枯黄照片都能感受到漂亮两个字的女孩子。
女孩二十来岁,盘着头发,没化妆,淡眉如秋水,可大概是因为眼窝深,水灵的眼睛盯着镜头看的时候似乎要勾着你的魂,像极了某个人。
傅闻声手指轻轻抚过那女人的面容,这是......
“闻声?”沈燕青刚打扫完房间出来,一进书房就看见傅闻声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上前叫他,“在看什么?”
傅闻声抬头,看着沈燕青,便指着照片上的女人给她看,“妈,这位是......”
沈燕青跟着看了一眼,“哦,这是余之他妈妈,陆伽阮。”
傅闻声了然,果然是他的母亲。
“这不是以前的相册?”沈燕青在他面前坐下,拿过他手里的相册,惊喜着,“你从哪找出来的?”
“书架上。”傅闻声不知道想什么,又问,“你认识陆余之他妈妈?”
“怎么不认识?以前伽阮还是和我一个舞团的,我们是同学。”沈燕青说,“说起来,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喜欢玩,胆子大得离奇,也真是漂亮,连我一个女生都要动心,难怪当时那会儿那么多人追她,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