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公子(52)
说到这儿,顾灼好似预计到乔珩接下来会问什么,扭头直说道:“我俩刚交往没多久,又碰上两家生意关系,小凛比较体贴,为我考虑就没有公开。这次也是我不对,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顾及到他的情绪,两人间闹了点儿小矛盾。”
顾灼说话间的神色异常坦然,就算乔珩隐约间觉得不对,但也无法挑出什么毛病。
乔珩扬了扬眉,边看向后视镜边说道:“是吗,这小凛并没和我说过。那既然如此,顾总也不必太着急,他不接电话可能也是想自己冷静一下。”
乔珩并不知道实情,顾灼考虑着宋凛那晚说的话,也没办法透露太多。他焦虑万分,可偏又无法道出实情,只能压着气沉默着思忖了半晌。
“乔先生,我这边无论出于公事还是私事,都必须立马见到宋凛。”顾灼声音里沾了几分严肃的郑重,“我自从三天前和他通过话后就再没联系上人,现如今你也没联系上,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能不紧张。”
听到顾灼这么说,乔珩眉头紧皱了一下,他像是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握着方向盘的手猝然用力,挑起的眉眼也紧跟着低顺。
“抱歉,只是我们工作时大多都是这样,是我思维定式没考虑到位,”乔珩对着手机唤了声siri,在那边应声后,用着英文说道,“Plea色helpmenavigatolin’saddress.”
那边滴的一声后自动打开谷歌地图,实体的蓝线在屏幕上曲折显现,最后标明目的地。
乔珩方才估计是已经细细思量完顾灼的话,开始发现情况的不对劲,对顾灼歉意一笑后,便抬手在车载电话上寻找一名联系人拨通。
嘟嘟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乘着昏暗无尽的夜色,幽长的像是断头台上凌迟不落的利刀。
终于在即将转到留言箱时,电话被接通,一道沙哑慢吞的女声传来:“hello?What’smatter?”
“舒雅,”乔珩的声音十分低沉,“你现在去向乔纳森发一封调用备用钥匙的文件,房号是3606。”
电话那头的舒雅估计是还未睡醒,整个人有些懵圈:“啊…哦好的好的,我立刻起来发。”
“辛苦了,发完后早点休息。”乔珩说道,而后他将电话挂断,又抬手拨了另一则通话。
这通电话接连打了两次才接通,顾灼看了一眼,是方才那位叫乔纳森的男人。乔珩的语速加快了几分,但依旧沉稳,他冷静地与乔纳森交谈,寻了个面上的由头糊弄过去。
待乔纳森同意后,乔珩便对顾灼说了句坐稳了,而后压在最高限速踩了油门,银黑色的SUV便轰声飞驶而出。
夜晚的路况很好,乔珩也一直开着高速行驶,中途只有在支付过桥费时,才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机场离宋凛家不是很远,大概就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由于乔珩的加速,时间缩短了许多。
他们到的时候,一位裹着驼色大衣的棕发男人正跳着脚在入口等待,乔珩过去与他打了声招呼,是方才通过电话的乔纳森,而后便从他手中拿过钥匙。
乔珩对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顾灼虽然英语没到乔珩他们这种专业的地步,但是正常的交际还是不在话下的,两人友好和谐地握了个手。
因为是属于公司的下属配套公寓,乔珩两人都不用登记,只有顾灼需要到前台处登记访客信息。
这栋公寓装修的像是五星级酒店,一入门的吊性水晶灯便闪烁着夺人眼目,电梯间处站立着身穿英式制服、手戴白色手套的执事为你服务。
乔纳森住在这栋公寓的第三十八层,三人在第三十六层处分开。电梯一打开,透过开弧扇形的玻璃窗,便可看到细雪下的中央公园。
但此时此刻,顾灼却没心思欣赏这番美景,他跟着乔珩的脚步急匆匆地冲3606小跑而去。
乔珩身上虽有钥匙,但他并未直接开门,而是先按了门铃,并用手敲了门。
都没用,公寓内并无应答,甚至连走动声都听不见。
深夜的走廊异常寂静,顾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乔珩掏出钥匙开门的动作,只觉得异常缓慢,像是盗梦空间中刻意被拉长放缓的慢镜头,失焦的画帧在眼前拉放。
钥匙入孔,转动。咔哒一声,伴随着动作橡木的房门被推开。
门后的黑暗刺痛了顾灼的双眼,他脑中的理智瞬间崩塌,不管不顾地推开乔珩,冲向房中。
乔珩的惊呼声被他抛在脑后,他像是头发疯的猛牛一般,漫无目的地往里冲,中间磕磕绊绊好多次,直到身后的乔珩将灯全部打开他才有了方向。
乔珩揉着肩膀走过来,带着他转弯走向里卧的主间:“是这里。”
说完,乔珩正欲敲门,可还没等到他的手敲上房门,顾灼就直接伸手将门扭开。
房内空气闷湿,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明的酸臭气息,遮光帘被拉上,也没有开灯,只能凭借廊间的灯光依稀看清床上那团鼓起的小包。
顾灼浑身一抖,想不了其它的,也顾不了理智,甩开门就朝床上冲,他将被子掀开,将人捞进怀中的同时,迅速地去检查他的手腕和脖颈。
还好没有伤口。
宋凛胡子拉碴的,身上还传来一股子酸臭气息,但顾灼全然不顾,他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拨开宋凛脸上的头发,附身去感受他的鼻息。
在微弱的呼吸喷在眼睫上时,顾灼如同从灾害中侥幸逃生般,猛地松了口大气。
顾灼紧紧抱住宋凛,这么些天的担惊受怕此时全都化作泪水涌出,他沙哑着嗓子,一声声喊道:“宋凛,宋凛,你醒醒,醒醒。”
嗡嗡嗡嗡。
裹着浑厚包浆的指针陀螺在干净透亮、能反射出人影的玻璃桌上转动,指针转至南侧,指向平躺在价值上千万睡椅中的宋凛,指针转至北侧,指向端坐着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将收声器放至桌边,陀螺角与桌面摩擦的声音便被放大,她笑了笑,说:“抱歉宋先生,由于您的心理防备太强,我可能要采取一些适量的催眠方式,您不介意吧。”
宋凛阖着眼,身上盖着羊毛毯,合十与其上的指节互相按压了一下:“你都已经做了,就不需要再来问我的意见了吧。”
面对这不满的语言,心理医生笑了笑,没说话。
窗外曲竹流水落声,一点点地滚落在光滑的岩石上,发出悦耳静心的声响。心理辅导室中一时间十分沉静,只有被放大的陀螺摩擦声和落水声响起。
心理医生一直在观察着宋凛面上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面上的紧绷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医生抓准时机,急忙开口问道。
“好的,宋先生,我记得您说过,您的父母是在您七八岁左右的时候离异了对吗?请问他们离异,对你来说有造成什么心理上的影响吗?”
“没有,”宋凛立即回道,“没有任何影响。”
心理医生在纸上记录着:“那么您是否记得清,他们离婚时的场景呢?”
宋凛摇了摇头:“不记得。”
“是没有一点印象吗?”心理医生问,“还是很模糊?”
宋凛思忖了半晌:“没有一点印象。”
心理医生轻皱了眉,她在‘刻意遗忘’那一栏画了个圈。她继续问道:“那么,宋先生你现在回想一下,在你记忆中,你对你父母双方在同时出现的,记忆最深刻的是哪一幕?”
“双方?”宋凛听到这个词,眉头不由得紧皱,他合十的指节有些僵硬,“是…大概在我七岁左右,我妈穿着高跟鞋踢我爸。”
“高跟鞋?踢你爸?”心理医生快速且精准地抓住宋凛语气中的变化,“是高跟鞋很深刻,还是踢这个动作很深刻?”
宋凛眉头皱得越发紧,像是在不安:“高跟鞋,大概有七八厘米的样子,很细很细,踢到我爸的后脚踝上…很痛。”
心理医生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么你的父母是在争吵对吗?你能记起来争吵的原因吗?”
“是在争吵,”宋凛回道,“原因是…离婚?”
说到这儿,宋凛不知脑中又闪现了什么,急速改口道:“不知道,我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心理医生察觉出不对劲:“不是的,宋先生你…”
“我说了,我记不清了!”宋凛忽地抓紧羊毛毯,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大幅度的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