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公子(27)
用着自嘲的话语化去尴尬,宋凛在这方面的处理叫人很是舒服,也省了顾灼原本打算的宽慰之言。
“没事儿,就当散步了。”顾灼直起身,他朝周围看了一眼,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人问问路?”
现下这个情况,也只能这样了,宋凛也不是那种爱乱逞强的人,他点了点头,提议道:“就去小卖部问问吧,我刚才看见那老奶奶在后院洗菜做饭,估计是长住这儿的。”
顾灼应了声好,而后两人一同走向那小卖部。
一进去了,宋凛也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反而先是去从货架上取了两瓶皮绳套的老酸奶,从钱包里掏出张二十元纸币递了过去。
在老爷爷找钱时,他用着闲聊的语气说道:“爷,你晓得附近有个叫什么…蓝鹊工坊的地儿吗?”
“蓝鹊啊,晓得嘞,在万佛寺后边儿啊,”老爷爷从柜子里摸出一张十元递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宋凛,不知看得了什么,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你这是找不着地儿了吧。”
宋凛将那找零接过,笑着哎了一声。
老爷爷推开椅子,站到门边儿伸手给他们指了条路:“就这条道,走到尽头,再往右拐就是了。”
宋凛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疑惑道:“怎么会是这条路呢,这条路不通的啊。”
一听他这话,老爷爷便知这人估计是大几年没过来过了,叹着气解释道:“早几年改道了,那些小路该封的封,该撤的也都撤了。”
这胡同小巷,长街小路都是挺深刻的回忆,但就像宋凛手上现在拿的这种皮绳套的老酸奶一样,人们对它的热爱赶不上时间的变化,以至于最后都成了回忆里的蒙尘珍宝。
宋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气氛要陷入沉寂的尴尬中时,顾灼凑了过来,笑道。
“这么改道您都能记得清,那您是真厉害,要我早就给绕晕了。”
老人家大抵都是爱听些夸赞的,这小卖部里的老爷爷也不例外,带着京市人豪爽的嗓音顺着顾灼的话侃侃而谈。
这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围在老爷爷身边听他讲,时不时咬着吸管吸上一口老酸奶,像极了夏日里坐在大榕树底下听悍马英雄故事的小朋友。
老爷爷许是很久没遇见能和他说话的人了,抓着顾灼和宋凛这俩陌生人说个不停,这到后面要不是老奶奶喊吃饭估计都不会停。
婉拒了老爷爷留饭的请求后两人便走出了小卖部,按着方才的指路朝目的地走去。
许是方才听了太多话的缘故,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但也没必要说什么,沉默得很舒服。
直至走到了路的尽头,快拐弯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后望,却都在转身时碰到了对方的肩膀。
宋凛抬眼看着顾灼,又偏头看了一眼方才那小卖部的灰色屋檐,感叹道:“老爷子真有活力。”
“那可不,我都喝了四罐酸奶,”顾灼笑道,“我看他讲那么久,估计就是想让我们俩多买点他家的酸奶。”
宋凛也跟着笑,调侃道:“我也是这么觉着的,我喝了三罐,身上的零钱都给喝没了。”
说到零钱的事,顾灼忽地想起,方才的酸奶钱都是宋凛付的,因为那小卖部只收现金,而顾灼这一早就把钱包抛弃的人,只能先让宋凛代付了。
顾灼算了算:“刚才那酸奶钱一共二十五是吧,我微信转给你。”
“不用了,”宋凛笑着摆了摆手,“我记得万佛寺后面儿有家挺出名的凉糕,你到时候请我就行。”
说到这儿,宋凛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能扫码支付的凉糕店。”
“行,我到时候请你吃满二十五元的,”顾灼用着同样的方式调侃回去,他转头朝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看向宋凛,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真没想到你身上竟然还有现金,毕竟现在扫码支付太普遍了,基本上没谁出门还会带现金。”
宋凛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只是在国内普遍,国外那边还没有,你知道的我刚回国,很多习惯还没改过来,可能再过几个月,我也就不带现金了。”
习惯不是本能,它往往跟着环境心态的变化而进行趋利性的改变,在被移动支付的便利性情况的包围下,宋凛的付款习惯很难不被改变。
说到底,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谈到这里,顾灼不知又想到什么,他转身看向宋凛,思量的目光中带了点深沉。
察觉到落于侧脸的注视,宋凛抬眸冲顾灼疑惑地嗯了一声,笑着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京市的晚风蹿于胡同,穿于人间,在橙光烧云之际,顾灼冲宋凛笑了笑,而后便用着调侃性的话语试探道。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这要是习惯了国内的移动支付,估计就不会想再回到国外去了吧。”
第23章 玉红(三章合一)
顾灼问这话时,天边的火烧云正好随风变道,泼洒而出的橘红越过他的头顶,洒满于眼睫。
就连那坚硬的镜片,此刻都在顾灼眼里虚化成了一汪湖水,被镜框框住,溢着光、荡着温柔。
宋凛从不是个愿意落于温柔中的人,可此刻他却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不自觉、没防备地顺着顾灼的话意回道。
“是啊,在国内待的越久,就越不想出去了。”
“嗯,哪儿都没自家好。”顾灼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伸手替宋凛捻去肩角的落叶,笑道,“前面儿就是了,我们走快些吧。”
对于顾灼的动作,宋凛没抗拒,反倒带了些心安理得的意味,站在原地垂着眸看他动作。
待落叶拭去后,宋凛也在同一时低声回了句好,而后便跟着顾灼的步调朝目的地走去。
蓝鹊工坊坐落于围巷中,周围都是破旧的小型四合院,就单它一栋上下三层的小楼,包于其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门口立了两扇落漆锈化的铁门,宋凛他们到的时候,铁门大敞着,烤瓷的干热气息从里传来,扑于鼻下。
这气味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没到好闻的地步,顾灼屈指抵于鼻下,他带着宋凛走向不远处的空地,那边有几个穿着白背心的师傅,正在开窑取瓷。
“师傅,”顾灼趁着他们休息的空隙问好,“我来找柯溪云,柯老师,您知道她在哪儿不?”
领头的师傅背手抹了把汗,大手朝后一指:“找柯老师啊,她在后边儿的培训室呢,从这儿过去,最里面那间。”
顾灼顺着他的指朝里看清了道,确认好地方后便跟那师傅道了谢,而后便和宋凛朝里走。
纺织室在最里面,外面是摆描各色瓷器的桌台,很多都是刚出炉的,宋凛经过时甚至都还能感受到从釉体上传来的高热。
这小楼已经很老旧了,隔音效果也很不好,两人还未走到纺织室,便听见一阵嘈杂声从纺织室中传出来。
两人凝神听了会儿,大抵是些学徒在询问柯溪云问题,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两人听了好一会儿才停歇。
待里面询问声弱了,顾灼才伸手在门沿上扣了两下,小声的、试探性地喊道:“柯老师?”
正在附身帮学徒指导的柯溪云,顺着声抬头,还未说话便急速对顾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放下手上的扁铜线,朝两人走来。
柯溪云穿着朴素,掺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挽在脑后,用着一根木雕发簪固定住,走路间带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势。
她朝两人走来,反手掩了门,看向顾灼:“你就是顾灼吧?”
“对,我是顾灼,我们在微信上聊过的,”顾灼朝柯溪云伸了手,“柯老师你好。”
“我记得的,”柯溪云与他握了手,侧身看向宋凛,偏头询问道,“这位是?”
顾灼顺着柯溪云的视线望去,侧脸冲宋凛笑了一下,介绍道:“这是宋凛,是我朋友,想跟过来一起看看。”
见提到自己了,宋凛也急忙伸出手,微微弯着腰:“柯老师你好,我是宋凛。”
柯溪云笑着与宋凛握手,礼貌地回了声好,但到底不是很熟悉,没聊几句后便又将话头带回到顾灼身上。
“我听老姜说,你想找新的色板?”
顾灼点头回道:“是,我这边布料的配色都太过于老套和单调了,想寻一些新的。”
听顾灼这么说,柯溪云了解地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又问道:“你那儿已经做了哪些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