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宋仁杰真以为自个儿拎着一只猫。
那猫还想伸爪子挠他。
宋仁杰赶紧解释说：“测一测，很简单，两分钟就知道结果了。”
唐珂疯狂摇起头，身体和语言都在挣扎抗拒。
“你都不知道我吃过多少避孕药！还——还拿过孩子，能怀孕才见鬼呢。”
宋仁杰将声音放得更软，近乎恳求地说：“测一下，就测一回。”
但一向有效的语音攻击这次没能成功。
唐珂还是十分抗拒，愣直着脖子，冲宋仁杰急道：“我不，你想有孩子才叫我测，测出来没有你又不高兴！那肯定没有，我才不测呢！”
“我没有，我没这样想啊......”
唐珂不等宋仁杰说完就扭过头去再也不肯看他。
宋仁杰琢磨着这并非他的错觉，唐珂今天就是不大肯听他讲理，——好像还不单今天，那人脾气忽好忽坏的情况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以前宋仁杰还确定是自己太忙，冷落了唐珂，这才导致唐珂心情不好，毕竟他不忙的时候过分腻着唐珂，忙起来又见天没人影，冰火两重天没个定数，换谁都得生气。
但是现在宋仁杰改变想法了。
他心里小算盘一打，低叹一声松开唐珂手腕，那人立刻完成了刚才被打断的逃跑过程，转身奔进卧室，紧接着宋仁杰听见里屋传来人砸到床上的闷响。他没有跟过去，反而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婧的电话。
屏幕上显示“对方已在响铃”时，宋仁杰突然意识到当前时间夜晚11点23分又37秒。
郑婧每天很早就要起床去上班，她不是夜猫子，生活还十分规律，晚上十一点大概率已经躺床上睡觉了。宋仁杰这时候想挂断电话，却已经来不及。
那边接通了，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喂？”
宋仁杰只好先道歉，说到郑婧开始烦了，精神也完全清醒了才进入正题，把唐珂的情况讲了讲，然后无奈道：“我一说他就跟我急，你帮我个忙劝劝他。”
“大哥，你半夜扰我清梦就为这个？”
“啊......对不住，那要不明天吧。”
“打住，别啰嗦了，快点说让我干什么。”
宋仁杰马上把他的计策跟郑婧简单介绍了一遍，郑婧听完后立刻表示不靠谱。宋仁杰让她说得劲头登时垮了，抓耳挠腮想半天，也没更好的主意，便跟郑婧哀求说：“就先这样试试吧，我实在没辙了，他现在生着气呢，老气着对他身体也不好，姐你帮帮忙就这样吧。”
“好好别急，你开视频吧，我尽力。”
发小前所未有的语无伦次让郑婧动了恻隐之心，她一心软答应陪宋大痴情人演一出戏。
而且她这会儿其实也想不出比宋仁杰那个更合适的办法。
*
宋仁杰走到卧室门口，找好角度，拿起手机打开视频通话，瞟两眼趴在床上的唐珂，大声说起来。
“婧儿，你给他远程看看，你指示方位我动作。”
“远程什么远程，我都当面看过了，他就是怀孕。老宋，敢情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这两个人戏演成了什么样呢？
基本能够做到口齿清晰地朗诵全文。
郑婧边念还边看刚打好的小抄。
宋仁杰没等她说完就接话说：“信！我当然相信你，这不就是想让你看看，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该怎么保胎，我们又没经验，还得听你的啊，”他索性扭头冲着唐珂蠢蠢欲动的后背，声音更高昂愉悦，“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啊——”
唐珂背脊一抖，翻身爬起，几乎是跳到了宋仁杰身边，指着手机急道：“你不信我你信她！宋仁杰你个大猪蹄子！咱俩才结婚多长时间你就变心了！你出轨！你骗我你混蛋！”
宋仁杰则很稳。
“生孩子的事我当然听人家产科大夫的，专业的事我信专家。你快点过来，再让人看看。”
“我不！我不理你了！”
有专业医生盯着，这回宋仁杰可不怂了，揽着唐珂腋下抱住他，然后把手机拿到了他面前。唐珂虽然侧过头去不看手机，却没法阻止郑婧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她说：“唐珂，你就测一下，要是我错你对了，那我跟你认错啊，跟你赔罪。”
唐珂扭了下头又飞速转回去，瘪瘪嘴问：“怎么赔？”
“请你俩吃李家扒猪蹄，我不出席只掏钱也行。”——那是有名的猪蹄烧鸡店，每天限量，还不准外卖，唐珂想吃可一直没吃着过。
这个情报是宋仁杰提供给郑婧的。
唐珂终于看向郑婧，想了一会儿问道：“......只有猪蹄啊？”
郑婧挑挑眉，说：“要是我错，你有要求尽管提。”
宋仁杰要是早知道，这计策只用到猪蹄这步就能说服唐珂，他就不半夜打扰郑婧了。
白欠一个大人情！
*
温驯下来的唐珂跟着宋仁杰去了洗手间。
在宋仁杰解读说明书的帮助下，唐珂很快弄明白了验孕棒的用法，然后他就把宋仁杰赶出了厕所。宋仁杰乖乖在外面等，到听见唐珂在洗手了，突然又拍着门嘱咐说：“用中段尿啊，尿一点，停下对准再尿。”
“行啦！”
“唐珂，尿好了吗？好了开门啊。”
“你闭嘴！”
漫长的两分钟慢慢过去，洗手间门打开一条缝，默默探出来一根验孕棒。
宋仁杰拿过验孕棒，刚看一眼，里面那个人也走出来了。
唐珂默默停在宋仁杰正前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宋仁杰拿起验孕棒晃一晃，柔声笑问：“上面写的什么？认不认得？”
唐珂点着头，小声说：“怀孕。”
颤抖似的鼻息轻轻喷出来，透过T恤衣料和胸膛的皮肉侵袭着宋仁杰的心脏。
唐珂的眼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
宋仁杰看得心都化了。
唐珂忽然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宋仁杰，颤声道：“我没想过还能和喜欢的人有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再承受不住一般，喉咙里呜咽着住了嘴。
难以名状剧烈搅动的情感让唐珂无法继续说话。
他有种感觉，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又要哭了。——他最近哭的很多，他不是很喜欢自己总在哭。他明明很幸福了，还总哭，简直像不知足。
而宋仁杰似乎也不想再看他掉眼泪。
“小东西，眼窝真浅。你又要哭，我可受不了啊。”
“我不哭，”唐珂摇摇头，反手擦两下红红的鼻尖，咧嘴笑说，“不哭。”
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唐珂马上把它抹掉，双手紧紧抱住宋仁杰，趴在他胸膛上蹭着鼻子，腻声说：“我有咱们的孩子了。”
“嗯。”
短促的轻哼无法掩盖鼻音中的异样，唐珂悄悄向上望去，竟然看见宋仁杰的眼睫毛有一些湿润的意思。唐珂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刚强无比的人，不仅有失落失望的时候，原来也像他一样，偶尔也会因太快乐而寂寞伤心。
他想他知道宋仁杰在难受什么。
唐珂踮起脚，轻吻一下宋仁杰的嘴角。
“哥，你有家，这回永远不散了。我哪都不去，你也不准不要我。”
宋仁杰的回吻落在唐珂头顶，心底的话随着叹息一并流出。
“唐珂......谢谢你。”
接着他感觉到后腰上轻柔的安慰样的轻拍。
一下一下，化解了他心头郁积的沉闷。
宋仁杰很快在唐珂的安抚中平息了下来，又冷静了半分钟，一沉气扶着唐珂肩膀正色说：“我和郑婧是从小的好朋友，从来都没有爱情，和我有爱情的是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是种侮辱，伤人，想不想的明白？今天郑婧怕你累着，四箱苹果也没喊你动手，之前你要去医院查体，还是她帮忙联系，跑前跑后的，都忘了？现在要是知道错了，就去给她道歉。”
“嗯，”唐珂忽然回过味来，“什么和你有爱情的是我啊，你说话这样害不害臊！”
说着话脸已烧透了。
两人回到客厅，宋仁杰把手机撑在音箱上，和唐珂面对屏幕并肩站着。唐珂面对手机鞠了个躬，诚恳说道：“婧姐，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乱吼，我没礼貌，我没智商，我侮辱人，请您原谅无知愚蠢的我。”
郑婧一时被他俩的严肃气氛吓着了，等看着唐珂的上半身在屏幕里消失又出现，才笑笑说：“说句对不起就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