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夜雀(72)
叶圆一时间有些懵,“诶诶诶,好的。等等,李家有肝炎病史?您怎么知道的?您是去查了李家么?这……”
林湫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东西,匆匆离开,说:“告诉江屹,我去找敖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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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陈敏宇提供的线索,杀害徐晓莉的嫌疑人,在当天穿了黑色连帽衫,戴着黑色口罩。根据这个外貌特征,警方全方位调查了友谊商场的监控,并最终发现了这个可疑男子。
监控显示,友谊商场的三楼楼梯口在18:56分果然出现了一名一身黑、带着连帽衫的男子,他在商场现金购买了一件白色连帽衫和一个行李箱,然后非常小心隐蔽地再次进入楼梯间。在19:45分的时候,该男子换了一身白色连帽衫,拉着行李箱从友谊商场的副门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便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找到这辆出租车并不太难,司机回忆起这个乘客的时候,印象很深。
“为什么会特别记着这个人呢?”江屹盯着司机问道。
司机回忆道:“那个乘客人挺有礼貌的,而且他一个肺癌病人,还拖了那么大、那么重一个大箱子,要人忘记也挺难的。”
“肺癌病人?”
司机说:“噢,倒也不是他主动说的,我弟弟去年肺癌过世了,那个咳嗽,那个脸色,我不会看错的。”
“他在哪儿下车了?”
“在金九家园附近的一个路口。然后他下来自己拖着行李箱走了。”
“金九家园?”
金九家园是老牌的学区房了,过两条街就到了安海初中。由于学生多,育贤西路上的人气味倒是很足,小吃店、文具店、书店密布。现在正值放学之际。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三三两两从校门出来,许多大人在校外等候,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没有完成小学生的家长到初中生的家长的角色转变。
有的家长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煎饼,应该是刚从小摊处买的。有的家长见到孩子的第一面,就揪住了暑假刚拔节抽条的孩子的耳朵,凶神恶煞地细数着他今天在学校干的种种“好事”。这些孩子们看起来都是小大人的模样,脸上却仍旧透着孩童时期的羞愤,在古怪搞笑之余,也令人觉得有些可怜。
金九家园的监控也比红桥新村和民工宿舍区的可靠多了。安保室里监控一调,就能看到那个黑衣男子径直进了一幢老楼三单元。
物业管理处的人员感到十分奇怪,看着监控的楼号嘟囔道:“这一家,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呀?”
江屹一追问,保安就说道:“好像八、九年前就没人住了吧。一家人全都搬到国外去了。”保安在金九家园里工作有些年头了,他看到众人的警服,暗自轻声道:“这房子还真是有点邪门的,好像也是八九年前,也有警察找过来的,我现在还记得呢。”
掌握住了线索,警方当机立断,直接破门而入。
金九家园7幢3单元303室的地面全是久积的灰尘,上头只有一些痕迹新鲜的脚印和行李箱拖行的轨迹。空气里弥散着血腥气,混杂着一股腐臭和廉价女式香水的气息。
换下的连帽衫被扔在了积灰的沙发一边。主卧的门半掩着,一推开门,只见房间的大床上,只有一张浸满鲜血的床垫,旁边的地面上有一瓶碎裂开来的粉红色的香水瓶,其中的香水已经在炎热的天气中蒸发过半,弥散在房间空气中,令人感到刺鼻头晕。
旁边有一把和李丰平“老窝”几近一模一样的手工锯,只是这一把锯子要更新也更锋利。上头还有未干的深红血迹,昭示着邪恶的罪行。
至此,徐晓莉遇害死亡的第一现场也被发现了。
拉上窗帘,推开窗户,就能远远望到安海初中校门口的场景。有些被留校的同学现在才慢吞吞地出来,灰溜溜地跟在气急的家长身后,在学校老师的第一轮“攻击”之后迎接校外的第二轮责骂。或许是校门口现在的人少了许多,家长也不顾太多的面子,加上苦等许久,动起手来也不是奇怪的现象了。
物业打电话来,说终于翻到了这户人家的业主信息。“八年前的业主姓敖,叫敖广杰。后来一家都搬到国外去了。”
江屹站在阳台上看着安海初中校门口的场景,随着物业的这通电话,这些天让他一直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也终于如几条河流汇聚到了一处——
正如保安所言,当年警方也来到过金九家园。安海初中,和当年的剪报杀手一样,都在那年上过新闻。那个当年第二起案件受害者的儿子,那个在校门口被母亲恶骂毒打的男孩儿,被报道的地点正是安海初中校门口。而敖广杰,是受害者许金兰的丈夫,而他们的儿子,叫做敖许嘉!
当年的敖许嘉,就是如今的敖嘉。他竟然和杀母仇人李丰平在一起,甚至感情还很好。敖嘉所谓的李丰平当年“帮了忙”,难道是指李丰平当年“帮忙”杀了自己的母亲么?这个想法令人不寒而栗。但无论如何,所有的证据汇集到一处,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敖嘉一定是个可怕的角色。
而且根据先前出租车司机的口述,敖嘉目前身患肺癌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事实的话,生命走到尽头的敖嘉,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完全不一定!
思及此,江屹没有犹豫,立刻爬上大奔,向着敖嘉的公寓火速驶去。
不过,一切都晚了。敖嘉的公寓里,空空如也。他的公寓里异常的整洁,处处弥漫着一种强迫症的气息。
敖嘉的书房半面墙壁全都是玻璃设计,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现在下午的光线良好,整座屋子都亮堂堂的。桌上摆着一张被撕掉一半的服装设计图,看起来是几套服务生的统一制服装。同时桌面上有些凌乱,还有一些疑似打斗留下的痕迹。
敖嘉的公寓里还有着空调的余凉,看起来没有离开太久。
此时的江屹接到了叶圆的电话,听到林湫来找敖嘉的消息之后,他心脏一顿。江屹的目光落到了桌面的台灯一角,只见那里压住了一张纸条。江屹屏住呼吸将纸条抽了出来,只见上头写着几句话——
“明天景东市的晚间新闻直播,详细讲讲这些恶毒女人遇害的原因,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第56章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13)
“你说我图你什么啊?”
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焦飞雁狠狠地戳了戳李丰平的额头,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被你妈打傻了。你就是个蠢货!”她拉着行李箱,毫不留情地在那个夜晚匆匆离开了家。
听着妻子的指责和谩骂,原本只是伤心颓废的李丰平心脏被狠狠刺伤。他忍了焦飞雁十几年,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要离开他!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支撑着站起来,他苦苦哀求,跪了几个小时的膝盖已经麻木了。他颤抖绝望而愤怒地扑向了拧眉嫌恶的妻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李丰平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另一个深夜。在那个夜里,他也是看着处于死亡尽头的母亲在地上挣扎抽搐,心里没有慌乱和悲痛,却满是即将迎来自由的快意。
可是,为什么摆脱了那个只会抽他、烫他、辱骂他的母亲,他又遇到了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的妻子呢?
李丰平一整晚都瘫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的地上。天亮了,人们只见这个一向老实的男人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游荡。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甩了她面前的女孩两个重重的耳光。“赔钱货!你说你丢人不丢人?让你拿个苹果你都拿不稳?是不是让别人看看,我没给你饭吃啊?你今天是不是刻意跟我作对啊,先是喊你几声都不答应,就这么高贵难请啊?我看你,出去找小白脸倒是跑得快,骚不骚啊?真是跟你亲妈一个样,贱骨头!”
李丰平看得入了神。一切就仿佛情景再现。尤其是那句“贱骨头”,拨动了他的神经。他称作“娘”的那个女人,也喜欢叫他“贱骨头”。
“……贱骨头,跟你爸一样贱,我看你也是个早死的玩意儿!”
陷入回忆的李丰平听到王晓雨的哭泣声,心中一动。
老天有眼,当年他的母亲是被雷劈死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解放。可是,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痛苦的小孩,被不配当父母的人虐待着,欺凌着。老天爷能帮他一把,但老天爷能处处看见不公、施以援手吗?或许,老天帮了他,就是让他去帮助别人。他李丰平,就是老天爷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