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夜雀(61)
孙小曲道:“现在这个案子出现,也就是说,这个‘剪报杀手’时隔多年终于按捺不住了?”
江屹冷冷道:“虽然未必是同一个犯人,但不管是谁,只要危害公共安全和人民利益,咱们都要把他揪出来、绳之以法!”
——
晴空万里。
景东师范大学的校园里,大片大片的香樟树青葱碧绿。其中间或有几片红色叶片,宛如姻缘树上的红绳,凝聚着美好祝愿和灵力。年轻的学生三三两两在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路上走着,要么因趣闻大笑,要么热烈讨论着课题,要么为爱慕者而苦恼……但这些年轻人皆为这象牙塔博物馆里的经典展品,浑身展露着活力,满脸书写着天真。
心理学院办公楼,三楼第一个办公室的挂牌上写着:副教授,岳利君。
江屹伸手敲了敲门,静候片刻,门开了。江屹看见岳利君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眼珠很有穿透力地直直望来,而一旁站着的林湫显然和江屹一样惊讶。
看着两位年轻人互相盯着对方的惊异神态,岳利君不禁微笑:“你们……认识?”
林湫颔首:“听闻过江队长大名。”就是不熟的意思。
江屹刚坐下来点头点到一半,闻此言心里暗暗觉得不妙,甚至还接到了林湫递过来的一杯尝起来全是“客气”的茶。
“好,不管如何,我还是来介绍一下。江屹,我的老友、优秀刑警丁毅勇的爱徒;林湫,我以前带过的本科生,本人的爱徒。”
江屹跟岳教授问好:“岳教授,您好。八年前,我师父跟您合作过。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没跟您有太多交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岳利君微笑:“当然记得。你是老丁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最看好的苗子,他每次提起你,都很骄傲。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江屹神色犹豫,看了一眼林湫。
岳利君了然,道:“没事。前年我就从师大心理系调到了公安大学做教授,林湫今天刚刚答应做我下一阶段的研究生。最近公安大跟市局公安也有一个联合项目,不过目前应该还没有通知到你们。没关系,如果能跟我说的东西,林湫听一听也没有问题的。”
坐在一旁的林湫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简直像个漂亮的古董。他静静地看着江屹,眼眸温和,而又幽深不见底。
这个林湫,先是不声不响地在市局档案室当了职员,现在又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师大教授的研究生。他这个“神秘人”,平时到底在干些什么,怎么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自从江屹上次“不怀好意”的拜访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每次江屹想要死皮赖脸找林湫去,往往扑了个空。此时江屹虽然心里已经好奇得发痒,但要事在先,把一切心思都按捺住了,朝着岳利君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岳教授,最近安海小吃店9·17碎尸案您一定也有所耳闻了。我们现在怀疑多年前4·13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也就是那个‘剪报杀手’终于重新犯案。这次,我们想要一举将其拿下,解决这个暗藏在景东市多年的‘社会毒瘤’。为了尽快破案,岳教授,这次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助。”
岳利君点头沉思。他推了推眼镜,驱着轮椅到了身后的文件架上,经过一番搜寻,找到了一个文件夹,经过一番翻阅,取出了一沓文件。
“这个案子也挂在我心里很久了。不过这个犯人的确阴险狡诈,这么多年来一直隐秘人群之中,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些都是当年4·13案以及后续案件的资料,包括当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的一些侧写,我一直都保存在这里。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个凶手经历了什么,人物形象或许已经产生了变化。他为什么停手,又为什么再出手,这些背后的原因都很重要。”
江屹接过资料,道:“非常感谢您,岳教授。这边9·17案件我们也正在推进,如果有叨扰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
岳利君摆摆手。“我年纪大了,快要到退休的时候了。能够派上点用场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的荣幸。”
江屹又客套两句,急着回局里。林湫看样子还有事要跟岳利君说,江屹心里虽然堆着千万吨形状是“对不起”的烟花,也没办法放给林湫看,只能先堵在喉咙里,一双眼欲言万千。林湫撞见了,却只以为他要客套一番,跟江屹点头示意告别。
江屹得了林湫这一点头,以为他读懂了自己的“对不起”,此番皇恩大赦,令他立马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再次感谢,岳教授。”他顿了顿,看着林湫,眼神中堪称温柔。“林老师,今天不巧,咱们日后再好好叙旧。”
江屹突然来这么一句,颇有故人再遇、依依不舍的味道。
林湫愣了。他只是“听闻过江队长大名”,跟他有什么旧可以叙?看着江屹离开,林湫在岳利君好奇的注视下有些发僵。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局里,江屹一出电梯就碰到了从法医室回来的叶圆。
“李记屋子里埋的那堆骷髅有什么结果么?”
叶圆道:“唐姐那边说,根据拼凑和DNA鉴定,能确认这些尸骨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属于同一个人。死者是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死亡时间有十年左右。只能确认死前也遭遇分尸,要确认身份,恐怕比较难。”
江屹点点头,道:“知道了。那注意力先放到碎尸案这边来。我这边有一些资料,林林和猴儿都在吗?”
叶圆点点头。
“好。开会。”
第47章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4)
江屹的目光集中在手头的材料上,开始进行着思维的梳理。
“孙丽霞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在9月18日午夜12点到凌晨1点之间。死者死前被乙醚迷晕,后在昏迷状态下直接遭受犯人的残害。尸块切割的手法非常娴熟,干脆利落,尸块甚至十分整齐。尸块切割处检验出了润滑油和铁锈的成分,凶器推测应该是一把年代久远的手工锯,而润滑油大概是为了减小噪音。不管是伤口的痕迹,还是添加润滑油的手法,都和之前几起碎尸案非常相似。”
“现在我们的思路要理顺一下。这次案件的性质,是剪报杀手‘重出江湖’,还是多年后的他人再次模仿?但不管是哪一种,之前案件已经得出的一些判断,仍然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4·15案,是剪报杀手做的第一起案子。死者刘英泽和丈夫王勇是再婚,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两人共同抚养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女儿王晓雨。刘英泽先是突然失踪,而当天有人在小卖部门口看到刘英泽甩了王晓雨两个耳光,因为一些生活琐事痛骂了她将近二十分钟。三天后,刘英泽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报案人张军的家门口。”
“接下来一起案子发生在一个月之后。死者许金兰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敖许嘉考试失利后,在学校门口直接让他跪下,自扇耳光,保证下次考试必定进步,与此同时许金兰也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责骂。次日早晨,许金兰的尸体出现在了报案人黄建明的家门口。”
“一年后,第三起案子出现了。死者王雯雯在菜市场因为生活琐事与自己的丈夫徐鸣发生争吵,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辱骂,并进行了一系列的拳打脚踢,最后顺手抄起摊位上的鸡血泼在了徐鸣身上,然后自己回了娘家。次日早晨,王雯雯的尸体出现在了报案人周伟的家门口。”
“以上是案件死者的相关情况。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死者的共同特征在于,都是性格比较粗鲁、甚至是野蛮无理的女性,她们对子女或丈夫非常的暴力,在言语和行为上都实施了比较严重的虐待行为,经过警方当时的调查,也可以确认是这样的虐待行为是长期性的、经常性的。同时,这些女性一般身材不高,较为瘦小,凶手可能也不会过于强壮,于是挑选这些更加容易制服的下手对象。”
江屹顿了顿,着重强调,“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些女性在遇害当天,都曾在公共场合公开地进行了虐待行为。尤其是许金兰一案,当时她的儿子敖许嘉不过才十二岁,这种恶劣的行为使得学校门口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甚至还有媒体赶来报道,上了社会新闻,掀起了当年对现代错误的家庭教育的批判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