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刑地(26)
这一下很重,周唯一的头被打的朝一侧偏过去。
梁栩文道:“在韩家,你想求我什么?求我让你在管宁那里过夜?”
周唯一瞳孔振动,嘴唇哆嗦了一下,不敢出声。
又是一耳光。
这一下更重,周唯一被这一记耳光甩得栽到一旁。
但他很快调整好姿势,重新跪在梁栩文面前。
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周唯一的眼眶里噙着泪。
“我上午怎么说的?嗯?”梁栩文声音冰冷,“只有没人要的野狗才会浪在外面,你是野狗吗?”
周唯一慌了起来,连忙说道:“不是的——”
梁栩文抬起手,又是一耳光。
周唯一顿时收声。
“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梁栩文的眼神一错不眨的盯着他,语气越发沉下去,“周唯一,我看你这几年真是长了本事,也长了胆子,忘记怎么做一条狗了。”
“主人,我……”周唯一慌慌张张的想要辩解,但语不成句,说的乱七八糟,“我不是的……我,我……”
梁栩文把一根手指立在他的嘴唇前,“想好再说。”
周唯一抽抽噎噎,但主人给了他机会,于是他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陈述道:“我是主人的狗。”
这句话无需经过大脑,是曾经日复一日被深刻在骨头里的魔咒。是浸入骨髓的解药。是灵魂深处的欲望。是不屈于命运的释放。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一颗颗被地毯吞没。
周唯一湿漉漉的眼睛在灯光下更加透亮,像一面镜子折射出光。
“我是主人的狗。”他用软弱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换来了同样重的一耳光。
梁栩文面无表情,对他说:“继续。”
周唯一说:“我是主人的狗。”
梁栩文赏他一耳光。
他不敢擦眼泪,继续说:“我是主人的狗。”
又是一耳光。
“我是主人的狗。”他哭哭啼啼,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一耳光。
“我是主人的狗。”
一耳光。
他不断的重复,又不断的挨打,但主人没有说停,他便不敢停。
“我是主人的狗。”他说的嗓子发哑。
但换来的依然是重重的一耳光。
所有的巴掌都落在周唯一的右脸上。
他的脸颊迅速红肿,像被发开的馒头。
破裂的毛细血管让他的脸看上去渗血一般的红,或许已经有了一点细小的伤口。
周唯一还在重复,机械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是主人的狗”,换来一个又一个的耳光。
他渐渐听不见了,耳朵里嗡嗡的,不知道是不是充血了,但他毫无知觉似的,眼神发愣,只懂得要执行主人的命令。
“我是主人的狗。”他说。
泪水在他脸上模糊一片,他听不清周围,也看不清周围,嗓子说哑了,他开始嘶吼,像是破落的旧风箱,发出难听的闷响。
“我是主人的狗。”他被眼泪煞的闭了一下眼,眨了眨,想尽力再睁开,却被按进一片温热的皮肤上。
梁栩文把他按进自己胸口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可以了。”梁栩文揉着他的脑袋,大发慈悲的说,“好了,小狗。”
周唯一兀自发着抖,像一只停不下来的筛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脸前的温暖很舒服。
他喜欢鼻子里窜入的这股味道,是雪覆盖松木,掺杂着一点乳香糅合岩兰草的味道,是他想要臣服的气味,是他应该归属的味道。
他的呼吸慢慢缓下来,用力吸着令他感到心安的香气,小心翼翼的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的头颅能更加贴合后脑上那只干燥的温柔的手掌。
他被安抚了很久,直到光线重新映入瞳孔,耳朵里逐渐消失了嗡鸣声,他的身体重新拿回五感的控制权。
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疼痛。
但这是主人赋予的疼痛,他一丝不苟的全盘接受。
感受到小狗恢复平静,梁栩文捏了捏他的后颈,放开了他。
周唯一重新跪好,像最初那般温顺。
梁栩文把手从周唯一的腋下穿过去,只用了一点力气就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感受着小狗的重量,梁栩文皱了皱眉。
八年前周唯一最瘦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轻。
“明天我让营养师来给你配餐,你要乖乖吃饭,”梁栩文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拉过被子,盖住了他们两人,“别的东西一概不准乱吃,听懂了吗?”
周唯一说:“听懂了,主人。”
梁栩文嗯了一声,关掉了壁灯,拥他入怀。
“睡吧。”他说。
周唯一的脊背贴着梁栩文的胸膛,这应该是他如愿以偿的场景。
他缩在主人的怀里,被主人坚实有力的手臂环抱着,这世间林林总总很是辽阔,但周唯一只想要这一方小小天地,唯主人身边而已。
许是因为一朝得偿所愿,周唯一竟半点睡意都无,半晌儿,他悄悄地睁开眼,盯着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一点光。
第20章
梁栩文一向是个极端自律的人,他把自己的时间精确划分到分钟,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的不可控,或许他会把计划安排到秒钟。
他向来五点半就醒,按往常的习惯,他会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然后下楼健身半小时,等到冲完澡,卫兵恰好在七点钟送来当日的新鲜牛奶。他会吃一顿很没有人情味的早餐,看当日推送的新闻,七点半的时候,方遐迩会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把一天的行程安排汇报给他听。
他的生活多年来重复而机械,完全像一台冰冷的器械,且永不停歇。
但今天他睡过了头,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手机上有方遐迩打来的一通电话,然而他昨晚因为要教训忘记规矩的小狗而把手机静了音,他错过了秘书的电话,不过方遐迩很有职业素养,且深谙自家boss的性格,一通电话没有被接听,方遐迩便没有再打第二次。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六点半,实际上这个点钟无非是普通上班族起床的时间,细算下来并不算很晚。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梁栩文看了一眼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
周唯一睡得不太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不太愉快的事,他的四肢总是间或不自觉的抽动,像无意识在痉挛。他把自己团成很小的一团,双臂抱在胸前,肘关节抵在膝盖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点,两片薄薄的唇红润润的,柔软,轻易能唤醒梁栩文的欲望。
他就着早晨的静谧看了周唯一一会儿,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像是原本被强行挖走了一块的心脏被在这一刻填回了原处,严丝合缝的,修补好了这么多年来的那份空落落。
梁栩文想起昨晚跪在自己面前的不停重复同一句话的周唯一,一遍遍说着强化身份认知的句子,想起了挨打时他湿漉漉的,流露着恐惧却又依赖着他的眼睛,想起更早一点,在机场,他怯怯的问自己还能不能称呼他为“主人”时眼里闪烁的细碎颤动的光,仿佛只要自己说出“不可以”,那双渴望的眼神马上就会被绝望所取代。
周唯一把梁栩文当做是内心世界的支柱,是支撑他人生的另一根脊梁,这一点,梁栩文一直都知道。
温顺的、柔软的、胆怯的、小心翼翼的、无限依赖的……所有的这些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周唯一,而周唯一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周唯一将永远留在他身边,他属于梁栩文。
梁栩文微微眯了眯眼睛,心满意足的,俯下身去轻轻吻了一下周唯一卷曲的鬓发,他的目光往下,落在周唯一的右脸上,那里肿胀的很严重,连成一片的青紫色在他白的发光的皮肤上显得尤为骇人。
梁栩文用指腹按压了一下,手指上传来的触感一凸一凸的,有点像快要烂掉的番茄,梁栩文怀疑自己再用一点力,就能戳破那一块软肉,从里面流出靡靡的血液来。
是罚的有些狠了。
梁栩文收回了手指,不过他想,既然是小狗犯错在先,那么受到一些教训是理所应当的。
他从不一味纵容自己的宠物。
周唯一的身体又很小幅度的抽动了一下,梁栩文顿了一秒,弯腰下去给周唯一抚平了他微蹙的眉头,又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到隔壁的房间里取来了药膏,放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