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风暴(90)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江知津反而突然先来电话了。

方颉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里猛地一跳,立刻接通了电话。那头的江知津倒是挺正常,接通就道:“猜你也该醒了。干嘛呢?”

方颉一颗心松了下去,道:“煮粥,小米粥。”

“这么厉害啊,当初煮饭都不知道加多少水——”

“差不多得了啊。”方颉心情好了一点,问:“你起这么早?”

“我倒是想睡呢,你弟六点钟就到我房间门嚎。”江知津把猫粮倒给汤圆,又摸了摸它的背。

方颉立刻就有点心疼了,低声道:“再回去睡一会儿。”

“算了,待会儿要出门。”江知津声音挺轻松,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天气预报说绍江这两天有台风过境,出去买点东西。”

方颉刚去绍江的时候,正好赶上台风过境,转眼已经快要一年了。

“注意安全。”

“嗯。”江知津说。“吃饭吧,挂了。”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方颉突然喊了一声“江知津。”

江知津愣了一下,马上问:“怎么了?”

“……没事。”方颉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别让汤圆睡我床,它掉毛。”

“……哎哟我天。”江知津差点笑出声,清清嗓子道:“知道了,就没注意让它爬过一次,逗你玩呢。”

他停了一下,道:“我睡你房间呢。”

方颉猛地怔住。

江知津也很想他。

他眼眶一热,语气一如往常,“知道了。”

等挂掉电话,方颉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小米粥的香气已经慢慢散出来。他按到“保温”那一格,上楼去敲了两下周龄的门。

“妈,先吃饭吧。”

过了半晌,周龄的声音才隔着门传了出来。

“你吃吧,我不饿。”

方颉放下手,站在原地没动。

周龄应该也知道他没离开,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没有人率先开口。

太压抑了。

就在这个当口,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门铃声一下接着一下,按得挺急,方颉不得已转身下楼去开门,刚走到客厅,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居然是方承临。

方承临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衣服凌乱,看到方颉,对方立刻朝着他走过来,面色很难看。

“昨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昨天说的是什么话,给我说清楚!”

大清早的,方颉不太想和他吵架,皱了皱眉道:“就那个意思。”

方承临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愤怒到了极点,还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以前你怎么没有这个毛病,就因为去外地读书了一年,是不是那个叫江知津的——”

方颉霍然抬眼盯着方承临。

“和他没关系,别提他的名字。”

方承临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提高了声音:“我就知道!谁会那么好心白白养你半年!你马上和他断了,搬回潮城!”

“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我是你爸爸!”

“我现在的监护人是我妈。”

方承临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指着方颉暴怒如雷:“你就因为我的事,所以特意来气我和你妈是吧!”

“我没想过拿这件事气任何人。”方颉和方承临对视,眼神很冷,语气执拗。

“我和谁谈恋爱是因为我喜欢他。”

他给周龄道歉,是因为自己让他伤心了,从来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江知津。

方承临昨晚打了几个电话方颉,没人接。又去咨询认识的心理医生,一夜没睡,想着怎么替方颉“善后”。现在听见方颉这话,怒火中烧,一句话说不出来,抬手一巴掌就要往方颉脸上扇过去。

就在这时候,楼上传来了一声“方承临!”

这一声喊得几乎破音,声音沙哑刺耳。方承临手上一顿,两个人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过去。

周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上拿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直直指着方承临,站在楼梯口。

方颉嗓子一紧,有些慌,下意识喊了一声“妈。”

周龄没有应,她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有些褶皱,看起来都没换下来过。头发还扎着,但已经散乱大半。可能是没来得及,周龄连鞋都没穿。

她死死盯着方承临,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拿着刀走到方承临面前。

周龄眼睛通红,还是肿的,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她的脊背又挺得很直,直到走到方承临面前,周龄才扔下手中的水果刀。

下一秒,她抬手狠狠给了方承临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又狠又重,整个客厅里都回荡着声响。

哪怕知道翟菀的事的时候,两个人吵得砸了家里所有东西的时候,除夕夜翟菀来家里闹事的时候……周龄都没动过手。

也从来没有看起来这么狼狈过。

她一直是优雅的、强大的、知性的女强人。只有现在,她是一个维护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方承临猝不及防,看着周龄,满脸的错愕与惊怒。周龄也看着他,声音沙哑,却冷静又沉稳。

“我们已经离婚了,方颉跟着我,他是不是同性恋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对我儿子动手。”

“现在,滚出去,否则我就报警了。”

第88章 江知津爱方颉

大概是因为周龄那一巴掌和明显说绝的话,方承临到底没敢和周龄继续吵下去,只是临走前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方颉,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客厅里一下子又只剩下了方颉和周龄两个人。

静谧之中,只有晨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窗纱微动。

大清早的还有些凉意,方颉俯身把那把周龄扔到地上的水果刀捡起来放到了茶几上,又上楼去替周龄拿了一双拖鞋下来,蹲下身放到对方脚边。

周龄站在原地看着方颉得动作,方才的愤怒和一夜未睡的疲惫全数散去,忽然就变成了心疼和酸楚。

方颉看着周龄换上鞋,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先吃饭吧,妈。”

方颉洗了手把早饭端上桌,周龄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东西。烤面包片,煎蛋,还有两碗粘稠的、黄澄澄的小米粥。她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周龄不知道什么心情,放下勺子轻声道:“我都不知道你会做这些。”

“刚学会。”方颉答。

至于在哪学会的,是谁教的,不言而喻。

周龄听完不声不响地坐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妈妈不是老顽固,不是不能理解喜欢同性,但为什么是我儿子,又为什么……”

她停了一会儿,把涌出来的酸楚压了回去,才接着问:“是江知津呢?”

“我昨晚上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把你送去绍江的原因,才会发生这种事,是我——”

“不是的。”方颉打断了周龄的话,抬头注视着周龄。

江知津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是同性恋,于是把方颉也给带歪了。周龄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把方颉送去了绍江,让两个男孩儿待在一起。

“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是谁的错?”方颉说。

“谁都没错,只是我喜欢他而已。”

不是谁的错误造成了方颉和江知津谈恋爱,谈恋爱的原因只有方颉喜欢江知津。

周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昨晚睡不着,翻你以前的照片。想起来你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所有小孩儿都在哭,你也想哭,但是我说男孩子不许哭,你就一直憋着,憋得脸都红了。后来,就好像从来没见你哭过。”

见方颉看着自己,周龄努力笑了笑:“妈妈以前是不是太强势了?”

从小到大,周龄一直在以方颉为骄傲,却很少知道方颉需要什么。

“我要强,所以希望我的儿子也能优秀。希望他能够好好长大……是妈妈错了。”

周龄隔着餐桌看着对面的方颉,对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肩膀宽阔,干净利落得像是一棵白杨。

好好长大这个词太过宽泛,在以前周龄的心中,一直是学业有成,事事顺利,比自己过得舒心一些……

她一直希望方颉过成什么样,却忘记了问方颉自己希望过成什么样。

现在想来,其实大多都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周龄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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