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62)
就如那栋房子里被三年前的他放弃的一切,沈植全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了,维持如初,自虐般的每日每夜生活在最熟悉的场景里,而曾经的另一个人再也不会回来。
何必呢,不累吗。许言想这么问他,但再往前,想到自己奋不顾身的那几年,大概也只能用这六个字来概括。
“给你干嘛。”许言问,“你是有什么旧物收集癖吗。”
沈植看着地面,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成很长很长的一条。他知道这大概是他和许言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了,原本应该感到难过,但好歹还能接到这个电话,是意外之喜。
他笑了一下,说:“可能是有点。”
“好。”许言回答,“那我考虑考虑。”
有几秒钟的安静,电话里传来风吹过的声音。
最后,沈植说:“许言,生日快乐。”
许言‘嗯’了一声:“谢谢。”
作者有话说:
沈植:结束了…(泪目
可是植,你下章就要有老婆了。回家看下监控吧,或者抽空跟保安聊个天,你老婆真的来过。
第56章
许言在纪淮家的客卧里醒来,他感觉胸闷气短,要憋死了,睁眼一看,身上正架着一条腿,许年的腿。
“滚……”许言踹他一脚,许年哼哼唧唧翻了个身,继续死睡。
昨晚有点失控,许年在酒吧打碟打嗨了,许言被几个朋友狂灌酒,导致断片。他现在躺在床上艰难回想了很久,也只能勉强回忆起一点点。
他记得喝酒喝到一半,虞雪打来电话祝他生日快乐,得知他在酒吧,蠢蠢欲动也要过来,被许言劝阻,说我不想第二天跟你一起被挂上娱乐头条。
他记得许年一边为他放夜场版生日快乐歌一边对着话筒问“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求你了快点告诉我吧”。
他记得后来纪淮和陆森双双消失了一段时间,他去厕所的时候在过道里碰到纪淮,迷迷糊糊看见纪淮脖子上有个新鲜的草莓,许言还拍拍他的肩,善解人意地大着舌头说“我不会把你有艳遇的事跟他们讲的”。
他记得没走几步又碰到陆森,朦胧中瞧见陆森的嘴唇很红,嘴角破皮了,甚至脖子上似乎还有道掐痕。许言于是特别关切地凑过去问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陆森笑笑说对,跟人打了一架。许言顿时怒火中烧,嚷嚷着要找对方报仇,要报警,最后被陆森拦下。
……
总之是很混乱的一个夜晚,碰撞的酒杯,震耳欲聋的音乐,喧闹汹涌的人群。
最清晰的一段记忆是,隔壁卡座有个男生过来要微信,许言醉醺醺抬头看他,白T、黑框眼镜,那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沈植,不知道是大学时的沈植还是傍晚遇见的沈植,但仔细再看,原来不是。
不是沈植。
许言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见许年睡得那么熟,就往他背上招呼了一巴掌,许年惨叫一声,醒了。
两人推推搡搡洗漱完出了房间,随后杵在原地,看着并肩坐在餐厅饭桌前吃早饭的纪淮和陆森。
“早。”纪淮说,“过来吃。”
许言和许年走过去,在他俩对面坐下。许言回头看了眼,客厅沙发十分整洁,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许年没心眼地问:“你们俩昨晚一起睡的啊?”
“嗯。”陆森喝着豆浆,应了声。
这是合理的。许言想,在场四个男的,只有许年一个纯直男,纪淮和陆森都对许年有过那方面的意思,算来算去,当然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和许年睡一间最合适。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许言吃着早饭,抬眼间看见纪淮脖子上那个还没褪的草莓,他心里‘啧啧’了两声,一转眼又看见陆森破皮的嘴角,不知怎么的,许言忽然啧不出来了。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昨晚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许言问。
陆森懒懒地笑:“喝多了,忘了。”
“不行,回酒吧调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许年严肃地说。
“不了吧。”陆森的语气轻飘飘,透着股半真半假的玩笑劲,“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太好收场。”
吃过早饭几个人就散了,许言回家洗了个澡,开始收拾出差行李,下个拍摄在圣托里尼,晚上的航班。
下午去了趟公司,检查、打包设备,结束后许言开车去餐厅,他约了自己新家的设计师一起吃晚饭。
“抱歉,迟了点。”许言匆匆在位置上坐下,笑着说,“公司里有点事。”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设计师很年轻,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他朝许言伸出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许先生你好,我是宋谨。”
两人之前只在微信上交流过,许言大致谈了一下自己的风格和颜色偏好,他不追求高端精致,喜欢简单,但越简单的设计起来反而越难。宋谨那边一直也很忙,真要开始着手装修的话需要等到秋天了。
饭吃到一半,宋谨给许言看初步设计建模,许言第一眼就知道没问题,太舒服了,和自己想要的感觉几乎没差,那种心里构想的画面被具象呈现的感觉让人无敌愉悦。
“特别好,等我回国以后,我们再讨论讨论软装。”许言心情舒畅,滑屏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擦到平板底部,切回了主屏幕,他看见壁纸是张照片,一个男生抱着只橘猫,只露了点下巴。那只橘猫肥得很,丧眉耷眼的,又怂又可爱。
“你养猫啊?”许言把平板递回去,顺口问。
“对,叫葡萄柚。”宋谨喝了口果汁,“最近它正在减肥。”
许言笑了一声,表情认真地点点头:“是该减了。”
沈植昨天去了蓝秋晨的私人诊所,今天去医院找他拿新配的药,正好是下班时间,两人顺道出来吃晚饭。
“我看你现在这边的工作挺多的,打算买房吗,方便点。”
“之前有想过。”沈植回答,“现在算了。”
“明白。”其中原因,昨天做心理疏导的时候沈植该说的已经说了。蓝秋晨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格外注意一点,按时吃药,别喝酒,少熬夜。”
彻底戒断这段感情对沈植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重压,蓝秋晨从没这么提心吊胆过,怕沈植难堪重负熬不过去,怕他彻底崩盘起不来。
沈植说:“我今天请了一个月的假。”
“真的?”蓝秋晨有点诧异,虽然一个月的假期绝不可能带来康复,但这个决定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沈植的态度。蓝秋晨盯着他,“这个月里你做不做得到定时来诊所?”
“我尽量。”沈植的脸色苍白疲惫,完全不像是即将拥有一个月假期的人。
结完账两人出了餐厅,蓝秋晨在跟女朋友打电话,约着去什么地方去接她。打着打着他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沈植竟然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蓝秋晨挂了电话,往回走。
沈植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蓝秋晨不妙地觉得那根本就是种死灰般的平静。他顺着沈植的目光往左看,餐厅门口,路旁那棵树下,站着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在笑着聊天。
穿黑T的那位,蓝秋晨看着眼熟,很快他想起曾经在纪淮的生日上见过,是纪淮的发小,TIDE的摄影师。
他刚想问点什么,下一秒却忽然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沈植在做心理咨询时一直用“他”来指代感情的另一方,并没有提及姓名,蓝秋晨只知道“他”是沈植的大学同学、前男友,出国三年,是个摄影师。
意外的,现在有答案了,“他”是许言。
“许言,他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蓝秋晨的语速很快,“他知道我是心理医生。”
沈植因为他这句话才回神,侧头看他,喉咙动了动,好像开口都困难。过了一会儿,沈植终于说:“你先走。”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你先走”,而是“你快走”。如果他是正常的,他会很坦然,无所谓蓝秋晨有没有和许言见过,无所谓许言知不知道蓝秋晨是心理医生。
但偏偏他病了,于是连和心理医生出来吃顿饭都成了瓜田李下,他做贼心虚,没有自若无惧的底气,完全没有。
“回车上以后给我打电话。”蓝秋晨低声说,“或者任何时候,觉得不对劲就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