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42)
“滚。”
喝到很晚,纪淮今天在许言家过夜,陆森回自己家。满桌狼藉,许言嘟囔:“我之前说过了吧,你俩骗了我,今天你们洗碗。”
陆森无赖地靠在椅子上不动,纪淮站起身收拾碗筷:“没事,我洗。”
他往厨房走,陆森转头看他,收回视线时见许言盯着自己看,陆森问:“怎么了?”
许言没回答,看看陆森又看看纪淮,然后才说:“没什么。”
没什么就怪了。陆森也不说话,看了眼手机,司机已经到楼下,该走了。
结果起身时他不小心撞翻杯子,半杯没喝完的酒倒在身上,大腿的裤子全湿了。许言凑过去看了看,说:“我给你找条裤子换。”陆森点头,跟他一起进房间,许言扒拉了一条运动裤出来给他,然后走出去。
纪淮到房门口时,陆森正背对着他脱下裤子。老实讲,纪淮的身材和他拍过的明星模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修长有力的美感。在公司里时,汤韵妍曾多次把他抓去套样衣看效果,同被这么抓过的还有许言。
那双长腿一抬一落,把裤子穿好,白皙的皮肤被完全遮盖。陆森叠好换下的裤子,回头,正和纪淮对上视线,双方看起来都没什么反应,男人看男人而已。
“碗洗好了?”陆森笑着问。
“许言在洗,你行李箱还在我车里,我和你一起下去。”
“好。”陆森往外走,路过纪淮身边时他停住,侧过头来,在纪淮的颈边嗅了嗅,问,“你用的什么香水?”
纪淮垂眼看着他:“忘了。”
“品位不错。”陆森又笑了下,说。
跟许言道过别,陆森和纪淮下楼,去车里取了行李。雨早停了,陆森坐上车,纪淮只穿了件T恤,陆森降下车窗:“上去吧,外面挺冷的。”
纪淮点了点头,转身回楼。车往外开,没开几米,陆森看见另一幢楼下,路灯旁,站着一个人,一手拎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一手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车停住,陆森下了车。
他开门见山:“找许言?”他哪会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当初去小樽找许言,在许年的婚礼酒店外等许言……甚至陆森早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今天乘同一架飞机来到巴黎。
沈植的脸在黑色毛衣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今天是他生日。”
“对。”
“能麻烦你,帮我把蛋糕给他吗。”沈植抬起那只拿着蛋糕的手,低声说,“就说是你买的,或者是他同事送的。”
“许言吃饱了,不需要蛋糕。”陆森说,“或者你亲手给他,看他愿不愿意吃。”
沈植抿了抿唇,手垂下去,没说话。
“他住三楼。”陆森指了指某个窗户,“那个位置是厨房,许言现在应该在洗碗。”
沈植顺着他的手往上看,他知道许言住三楼,知道那里是厨房,他甚至能想象出许言现在低头洗碗的样子。
“还有半个小时就过十二点了,没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不遗憾吗。”陆森笑着问。
沈植只是望着那扇窗。
不遗憾吗?当然遗憾。他曾经有很多机会当面跟许言说生日快乐,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前年九月,许言来巴黎的第四个月,法硕考试前三个月,沈植也站在这个位置——不,比这更隐蔽一点,大概往左再走六七步,那棵树下,他看着许言拖着行李箱走过,那时候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那天许言刚从卢塞恩回来,在公司过完生日,带着同事们送的礼物回家,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说了什么沈植没有听清,他只是借着路灯的亮,很努力地想要看清那道侧脸。他看见许言穿了一件白衬衫,许言的嘴边带着笑,许言的头发长了一点,许言没有瘦太多。
他看着许言走近,又走远,进了楼,不久后,三楼的窗户亮起灯。
去年九月,许言生日,沈植在同样的位置等到凌晨,但没有见到他。后来沈植知道,许言那晚正在菲茨罗伊山的湖边露营,拍的主峰日出在第二年索尼世界摄影大赛里拿下专业组的风光类摄影奖冠军。
“他过得很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成就有前途。”陆森说,“应该也不希望被打扰。”
他说完后上了车,车轮压着路面薄薄的积水,很快驶离。
沈植仍然站在那里,二十分钟后,他看见纪淮下楼扔垃圾,过了半小时,三楼的灯熄灭。
许言的生日已经过去了,沈植安静看着那扇漆黑的窗,巴黎的风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凌晨一点多,又下起小雨,沈植撑开伞,拎着蛋糕,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沈植日记:那么多人给老婆送礼物,我这一个小蛋糕,又,算得了什么呢?老婆,好想你,好想跟你,说说话(独自走在巴黎的街头,眼泪和雨一起落下。
【最近更新可能要隔久一点,抱歉】
第41章
新年一月份,许言在洛杉矶遇到了林绵,她博士毕业后就留在了美国。两人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里,许言看了眼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笑着问:“结婚了?”
“还没有,他上个月刚求的婚。”许久不见,林绵整个人成熟很多,许言已经没法把眼前的人与当初寻死觅活要跳楼的小公主放在一起。
“那提前祝贺你。”许言说,“新婚快乐。”
林绵却笑:“别提前呀,到时候我回国办婚礼,许大摄影不来吗?”
“来。”许言干脆地应下,“多忙都来。”他并不知道林绵的未婚夫是谁,但一定不会是那年淋着寒雨跑进医院的那位。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大家都好忙。”林绵看向窗外,忽然问,“你跟沈植有联系吗?”
许言都忘了多久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许年纪淮他们是绝不可能提的,跟汤韵妍聊天时也只限于工作和圈子里的事,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在刻意回避,许言知道。
他拿勺子在杯里搅了搅,笑了下说:“没。”
“沈植现在在读研二。”林绵说,“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他居然想读法律。”
她不知道,许言更不知道,沈植从没提过。之前还是某个大学好友在聊天时跟许言感叹,说沈植竟然直接撂下公司,扭头就考了五院之一的法硕,真牛。
确实牛,许言觉得林绵也挺牛,这些富二代们读博的读博,考研的考研,纷纷走上深造自我的道路,证明大家都有理想,有理想并为之付诸行动的人就很了不起。
但也只是这么觉得而已,没别的了。
见许言没说话,林绵又问:“你之后会回国吗?还是留在巴黎?”
“会回去。”许言喝了口咖啡,回答。
一月底的时候许言停止接约,之后,彻底完成所有工作和片约花了他小半年时间。六月中旬,在出国整整三年零一个月后,许言关上公寓大门,踏上回国的路。
三年里他回过几次家,还都是因为在邻国出差,艰难抽了空回去的,每次待不到两天就得走人。方蕙看他辛苦,让他别再这么赶了,许燊看他辛苦,让他照顾好身体,许年看他辛苦,让他帮自己要一张某巨星的签名照,最好是To签。
许言让他爬远点。
下了飞机是早上十点多,方蕙、许燊、许年、纪淮,四个人齐刷刷站在到达大厅等他。许言走过去,把行李箱朝许年脚边一推,伸手摘了帽子,跟方蕙拥抱。
“瘦了点。”方蕙仔细端详许言的脸,眼角泛红。
“想你,哥。”许年一边扒拉许言的背包一边不走心地表白。
许言瞥他一眼:“签名照有,还是To签。”许年听了两眼放光,扒拉得更起劲了,嘴里不停问“哪呢哪呢,快拿出来”,结果许言接着说,“不过不是她本人,是她男朋友的,你要吗?”
许年瞬间往后跌了一步,不可置信:“夺笋!许言你说你夺笋!”
几个人走出大厅,纪淮还得回公司,跟许言聊了几句就开车走了。今天天气尤其好,初夏艳阳高照,许言坐在车里,吃着方蕙亲手做的糕点,听许年在耳边叽叽歪歪。
他看着窗外,一切都没什么大变化,毕竟也只是三年而已,不久。
不断停驻又开动的车辆,匆匆的,迎接或送别、离去或归来的人,许言看了会儿,把目光转回车里,但在视线即将收回时,他感觉余光里闪过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