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简释意有一次喝醉打电话都要找他的不痛快,最后还是他把简释意背回宿舍的。
那时候要是告诉苏骄,说未来有一天你会被简释意背在背上,心里还五味杂陈地在考虑要不要就这么顺坡下稀里糊涂地跟他谈恋爱,苏骄一定二话不说先给那人一拳揍到他不再做梦为止。
但直到简释意把他背上车,关上车门坐他身边,苏骄还是没想到一个对策。
所以他又开始装沉默。
“你跟你外公怎么说的?什么叫‘我能照顾好你’?”简释意单刀直入,连个拐弯的喘息都不留给他,成功把苏骄这个擅长“弯道拐话题”的选手堵了个大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嗯?”简释意伸手去够他扭向窗外的下巴,被苏骄推开。
“别扭了,再扭脑袋就转过去了。”
苏骄这才僵了一下,慢慢把脑袋转回正确的方向。
简释意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视线似笑非笑,好像猫舌头似的舔过他身上的伪装,一口就把那些粗脆的蒜皮儿都搓没了。
“说啊,刚刚跟那小丫头说话的时候不是挺会吗?之前弄得我还以为你毕业离开我以后就转性,变害羞了,没想到还这么宝刀未老,怎么回事啊?小伙子,对我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
简释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侧脸,又顺着脸颊摸到了耳垂,成功引的某人一路从脸红到脖子,要不是简释意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恐怕连个躲的地方都没了。
苏骄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围巾里,看着就快把自己缩成鹌鹑了。
“……还跟你外公说你要跟我……”简释意凑在他耳廓悄声说:“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呢?嗯?”
苏骄被他激的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被震动撩拨到的耳朵,紧张地看了一眼前排许家的司机,但司机先生似乎聋了,听不见后排一丁点声音,专注于开车。
“找骂吗你……别闹……”苏骄把手贴在简释意胸口,但反抗意志却十分微弱:“我只是为了……不让我外公担心,你没看出来他想让我回许家吗……”
简释意岿然不动地呆在原地睁眼说瞎话:“那我没看出来。但我倒看出来,这有个不说实话的大刺猬——好像是有点扎手……”
“你坐好……我脚被你压到了,你快坐回去……”在他慌乱之中简释意的手不规矩地撩起了苏骄冬衣下的衬衫下摆,并在苏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占完了便宜——无师自通还熟练得令人发指。
苏骄反应过来的时候简释意已经把手收回了口袋,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苏骄气急败坏地把衣服整理好,重新把围巾围好,他和简释意对视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似乎想说话,却又临时咽了回去,只说:“坐好,一会儿再说。”
简释意被这个“一会儿”等的抓心挠肝,恨不得马上让司机下车把苏骄按在原地亲到他不得不承认喜欢自己为止……
但事实往往背道而驰,一路到最后人反而没少还多了。
——不知道哪来的狗仔竟然从天而降,苏骄和简释意刚下车准备进医院就被狗仔给拍了。
简释意只好用围巾把苏骄整个包住,环抱着护住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他俩坐的是许万良的私车,司机也是跟着许万良的老人,保不齐就有人能认出来的,苏骄现在脚还崴着,这情况稍微被狗仔拿出去写一写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小新闻。
简释意简直焦头烂额,狗仔还一直缠着没带保镖的两人问那些狗屎一样的“尖锐问题”,什么“请问您二位现在来医院准备做什么”、“苏老师是不是生病所以这几天一直对网上的风波不予回复”……越拖就越有人往他俩这边看,还好他俩都包着,而且医院门口的人居多都是来去匆匆愁眉不展,也没几个人驻足看热闹。
苏骄倒是维持着涵养,板着脸说“无可奉告”,可简释意已经快要打人了。苏骄一步都不敢走,而许万良的车就在他俩身后,随便一张照片流出去都是麻烦,面前这几个看起来智商不过百的蠢货看他们不走还一直重复那几个车轱辘问题,相机几乎要怼到他俩牙上了……简释意忍无可忍正准备打电话叫人来,医院正门突然出来一位熟悉的身影。
李子清手里捏着几张化验单愁眉苦脸地出来,一抬眼就和简释意苏骄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及时”的受伤,啧啧~
第63章 医院
电光火石间李子清就已经认出了这俩包的只剩下眼睛的人是谁——或者说他只认出了苏骄, 简释意是他联想的。
只不过“被联想”的简影帝却皱起眉先认出了他。他和李子清以前匆匆见过几面,印象不深。而且李子清身材偏细瘦, 眉毛枯草似的, 眼睛耷拉着, 乍一看只是个不怎么修边幅的普通男学生,气质还有点清苦, 不是能入得了他法眼的长相。
但他一直隐约觉得苏骄那天在曼谷的医院和李子清见的那一面, 姓李的一定没对苏骄说什么好话,所以就暗自记了个“仇”。
李子清舌头在嘴里来回倒了几下,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捏紧了手里零散的化验单朝苏骄和简释意走过来。
狗仔还没很没眼色地围着他俩,见二人不理他们刚刚其实已经有了自讨没趣想撤的意思, 但要走没走就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你果然还是要回去。”李子清低声说。
狗仔立马呼啦啦调转炮口朝向李子清,但李子清像个烦躁挥舞的棒槌, 喊着“都快滚”把一群狗仔打散了。
苏骄冷冷地看着他, 靠着车没挪窝:“你这是来医院治狂躁症?”
李子清脸色也很不好, 红白黑交杂, 像个臭情绪缸子:“你果然还是要回去!”
苏骄的声音在围巾里闷闷地传出来:“我回去不是去要他命的, 你放心。”
简释意见苏骄想走,便赶紧圈着腰扶上他, 不习惯这么被“贴身”照顾的苏骄推拒了他一下, 李子清一只干瘦细长的手就把一张化验单举到了苏骄眼前。
那纸“哗啦”一声好像把李子清的骨头关节都打碎了,李子清还没说出话先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苏骄的视线落在雪白的单子上,那些浅灰蓝色的油印字迹扭作一团, 化成各种不知含义的数据和名称项目,简单又残忍地平铺直叙着一个人的生死有命。
“临床诊断”那一栏轻描淡写地印着两个不整洁的字:“肺癌”。
李子清像是故意不想让他看清似的一晃就收了回去,而苏骄还没来得及看见是谁的名字和这两个字并在一张纸上。
“……谁的?”
李子清莫名其妙朝他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似吊非吊的眼角都带着狰狞的恨意。他狠狠地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声音破风箱似的传出来:“我师父的。”
苏骄瞳孔缩了一下。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听到他被死神宣判的时候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
苏骄嘴唇动了动,但围巾围着,他动与没动都没什么区别。
李子清低低地骂了两句什么,困兽似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点微弱声音,然后看了一眼简释意,又转回去看了一眼苏骄,最终还是没难看地骂出口。
这么多年的蹉跎,把他和苏骄已经快要分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李子清沉溺于苦难,并在混乱中把这一切都转化为对苏骄这个“不孝子”的仇恨,而苏骄却从不曾回一次头。
他把一打单子囫囵折起来,塞在破旧的黑色腰包里。
“苏骄,我真不想让他看见你。”李子清叹息似的说,转过身不肯再看苏骄:“医生说他只有三个月了,最多拖到五个月……不过就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三个月恐怕都够呛。你还是,回去看他一眼吧。他……他发病的时候又叫你了。苏骄。”
李子清说完,也不回头,慢慢地磨蹭着脚步朝外走。他脚上那双旧帆布鞋似乎有些太重,拖着他的步子像个小老头。
苏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关节被凝胶冻住了似的,有些软塌塌的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