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招惹(51)
“等一下。”
“怎么了?”戚明雨忽然被走在背后的人喊住,停下脚步拧身注视他。
“你站着别动。”靳晨说话间朝着斜后方的粗壮树干轻踢了一脚。
干净又松软的新雪纷纷扬扬地从树杈上颤落下来,落到戚明雨乌黑的发间跳着舞。
偶尔有几颗冰凉的六角形冰晶坠入衣领,片刻后便无声无息地匿迹了。
“我试试。”戚明雨随意地晃头,抖掉了刘海儿上的雪沫,要求和靳晨更换位置。
砰。
完全没省着力气的一脚下去,连干枯的枝丫都跟着颤了三颤。厚重的一大团雪应声砸下来,正中树下人头顶。
靳晨受到突如其来的暴雪洗礼,瞬间被漂白了半身。
“幼稚!”
“哈哈哈。”
十七年的良好家教硬是压着靳晨咽下了要飙出口的脏话,气恼地三步并作两步向始作俑者追跑上去。
阳光渐起,两个少年在银纱渐隐的山林间一路玩闹。
沿着他们身后的石阶极目望去,雾凇缭绕,银装素裹的世界犹如天池飞瀑。
戚明雨小时候经常听外婆说,如果在雪后的松林里祈福会相当灵验,只是不知道,被人追着打时是否还能算作诚心。
两人玩累从松苑回去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戚明雨顺路在老屋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肉馅和面皮用来包饺子。掀开棉帘进屋,边对着几乎冻到没知觉的双手哈气,边还能给同桌讲讲自己从前擀面皮的技术如何精湛。
一顿操作猛如虎,下锅的饺子全粘住。最后靳晨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小半盘。
“哥,吃饺子吗?”剩下的大半锅水饺被俩人献宝式地端到靳深面前。
“嚯,你们不说我以为是混汤面片呢。”
深哥借着厨房熬了驱寒的姜汤,仔细装进保温瓶里,递给靳晨,说:“我不吃。天气太冷,你们别总跑出去,小心感冒害我挨骂。”
“那你洗碗吧。”靳晨接了保温杯揣进怀里,笑着摆了摆手,又跟着戚明雨跑去院子里搭雪屋。
“……”我洗碗?
靳深停顿在半空中的手好几秒都没收回去,看着已经跑远的背影,自我催眠。
算了,难得孩子开心。
-
新雪又棉又软。
戚明雨的雪屋搭了又塌,把他压在下面好几次,终于掸着身上的雪选择放弃。坐在院门口的大石上和靳晨说话。
聊聊冬日里的那些有趣活动:在封冻起来的江面上凿冰捞鱼;带苔藓和面包去驯鹿园里喂驯鹿;叫上三两伙伴打雪仗,上保险的那种……
说起儿时的伙伴,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屋道:“旁边那栋就是孟居家。”
“所以你们两个人是真发小啊。”一向不太喜欢交朋友的靳晨也莫名开始羡慕这种多年旧友。
“你们这边是不是有很多少数民族?”
“对,不过我是汉族,孟居是锡伯族。他还一直说要靠这个高考加分,压我一头。”
“但实际上孟学神完全不需要靠那个吧。”
……
聊起天时,靳晨又忘记了手里捧着的姜汤,直到屈尊洗碗完的人推门出来,敛着剑眉询问。
“喝完没有?杯子拿来。”
“啊,马上喝。”
戚明雨看着那人把杯口凑近时视死如归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疑惑道:“你不喜欢姜的味道啊?”
“恩。”趁着深哥进屋的时间,小少爷转身便要偷偷倒掉。
“哎,你听说过泼水成冰吗?”戚明雨拦住他就地抬腕的动作,轻声笑着:“物竞组临时小考,给我说说是什么原理。”
“换成实验题算了。”靳晨挑挑眉梢,两步走到院边。
戚明雨会意地蹲身到雪地里,掏出相机,迎着阳光对准了身姿颀长的少年。
“3、2、1——”
保温杯里还滚烫着的姜汤被靳晨用力扬了出去。
就着泼洒的动作,热水在极寒的环境里瞬时变成了一道壮丽的圆弧形雾气。像白色烟花般朝四周倾落,在相机中定格成了一道惊艳的风景。
“咳咳。”
已经无声无息倚在门框边好一会儿的靳深用拳头掩着嘴角,轻咳提醒。
“噗……”
耍心机被当场按住的两个幼稚鬼讪笑着,极其默契地往同一个方向逃走了,留下一个笔挺身影在原地操碎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靳深:呵,玩挺好。
第42章
镇上人处理道路冰雪耗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戚明雨和靳晨被迫待在老屋里度过了小年。
虽然物资短缺,环境也稍显简陋,伴着小镇的度假氛围, 过去的几个日夜倒也过得欢快。
新年临近,为了不挤春运高峰, 回到冰城的第二天, 戚明雨便准备带着外婆返程风市。
哈尔滨站前。
戚明雨递了一杯热豆浆给站立在冷风中的靳晨, 低头瞥了眼他那张和自己不同目的地的车票。
“你不在风市过年啊?”
靳晨摇摇头, “我爸最喜欢周游世界各地, 以前他在的时候, 过年也不会宅家。今年……”
提起过世的父亲时,他眼里的光还是沉寂又悲伤的。每次说起一个心里所爱的人,都总是有太多的回忆。
停顿片刻才又接下去:“姑姑已经催了好几遍, 我再不去她那儿报到, 靳董怕是要派人来逮了。”
戚明雨笑笑, 举起仍然温热的纸杯与他轻撞一下,算是敬别百亿豪门里的三代独苗。
“那就什么时候回风市再联系。”
“快进去吧,别让外婆一个人等着。”靳晨把奶白色豆浆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笑着催促进站。
“年后见。”
“恩。”
目送着戚明雨的背影离开,靳晨怅然地轻叹了一口气,低头沉下眼睑,把已经取出的车票撕碎,随手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
“您确定是还没来逮吗?”靳深抱着肩膀眯眼立在一旁, 语气里染着几丝意味不明的挖苦。
“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收回视线的靳晨目光无波澜地转向自家随行保镖,把刚喝进嘴里的豆浆咽了下去, 偏着头无可奈何地控诉。
“我都几岁了,你还来向上打报告的这一套?”
“实在抱歉, 小少爷。”
靳深抿着嘴角整理着自己的风衣领口,而后理直气壮地摊手,“要怪就怪我的百万年薪并不是从您的卡里划出来的。”
“而且待在靳家的十年,原则向来约束着我不能私下收您的钱。”在靳晨开口之前,深哥又补充了一句,成功堵住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靳晨喉咙里轻轻地哼出了一声:“呵,我早晚辞退你。”
“过去的十年里您不是一直努力着的吗?”
深哥能陪在小少爷身边十年时间屹立不倒,对于这种程度的言语威胁完全免疫。
只要是说挖苦话时,这人吐到嘴边的称谓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您”。靳晨被揶揄又莫明恭敬的语气怼得无话可说。
气结好一会儿,才妥协般再次开口:“那你能不能别把我上学期的成绩单拿给她看?”
“我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但遗憾的是靳董应该已经能把那东西倒背如流了。”
靳深抱歉地笑笑,然后望向不远处已经停了很久的私家车,俯身请人道:“走吧?”
靳晨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迈出的步子犹豫又不甘愿,只是该来的总归会来。
待人上车后,靳深帮忙关上了侧门,然后转身坐去副驾上,仰靠在椅背,边松动着自己的领带,边悠悠然提议。
“需不需要开慢点,再拖些时间?”
后排传来语气不甚悦的回应:“就算有人给你撑腰了,也用不着这么嚣张。”
-
长途旅顿。
天色渐晚时靳家的车才到达姚市进郊,开进整片私有建筑群后,司机把车停在主栋别墅前。
冬日里华丽的喷泉池已经干涸,只留下几排将周围景物照映通明的金色暖光灯,周围环绕着熟悉的新中式现代建筑。
靳晨望着一层大片玻璃窗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接着向前迈步。
十几级高台阶的两侧站满深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整齐划一地朝着这位许久未归家的小少爷俯身问候。
跟随在后的靳深见女佣领着人前往正厅会面,稍稍顿住了脚步,在某一处的墙壁边想要安静转弯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