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57)
餐厅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林斐一直走到露台,偌大空间草木繁盛,花香弥漫,一个金发碧眼的演奏家正在弹钢琴,半圆的米色沙发上靠着三个男人的背影。
傅施阅比其他两个人高一些,脊背挺阔,很显眼,单支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姿态淡定闲适。
曲子很好听,林斐经常在傅施阅车里听到,他走近,率先听到是程则调侃的声音。
“傅总那是真深情,推好几个会议,去国外看小情人。”
向笛轻轻笑,“你是没见他刚回国那天,我去接机,脖子上咬的那红痕,小朋友够猛的啊!”
“真的啊?”程则咋舌,连连称奇,“难怪傅总念念不忘。”
向笛戏谑地说:“才十八岁,味道能不好?”
林斐像被一头冷水临头泼下,攥起拳头,慢慢调整呼吸。
傅施阅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平静如水:“点到为止,别再聊这种事。”
向笛拱火,“傅总生气了,我可是头一回见。”
“啊?”程则后知后觉,惊诧地说: “傅总,您可别来真的,结婚一定得签婚前协议,我有一朋友,上了真爱的当,结婚赔的倾家荡产,现在公司还负债几个亿。”
“你那朋友能和傅总比?”向笛笑呵呵,“一个小朋友,什么爱不爱的,年轻好看,养着个金丝雀罢了!”
“我看傅总是动真格了,小朋友怎么了?小朋友本事大着呢!”程则摇头晃脑,贱嗖嗖地问,“傅总,什么时候给我发喜帖啊?”
傅施阅微抬下颚,一种林斐从未听到过的冷冽又无所谓的语气,“谁会和自己的宠物结婚?”
林斐胸口肋骨隐隐发疼,双手紧紧握着手肘,指尖轻轻颤栗着,从语气到声音都那么陌生,陌生到他在怀疑这是不是傅施阅说出的话。
“林斐?你回国了?”白秘书声音猝不及防从背后响起,惊喜地看着他。
林斐回过头,她蓦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双漂亮干净的小鹿眼,噙着晶亮眼泪。
林斐感觉到脸颊发热,视线模糊,愣好几秒,才意识到是眼泪,他抬起手触碰,温温热热的液体沾在指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眼泪莫名其妙。
傅施阅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动茶几翻到,一声巨响,声音骤然的温柔,“小甜糕。”
这个称呼仿佛一道闸门,林斐眼泪仿佛崩溃的河流,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他拼命眨眼睛,想要收回,但无济于事,干脆任由眼泪流淌。
他掠过傅施阅,昂着头走到沙发,拿起另一边茶几上的纸巾,随手揩揩眼泪,声音酸涩发哑,“真巧,我也不喜欢你,我就是唯利是图,道德败坏,想找个有钱人实现阶级跨越。”
傅施阅头一回明白什么叫手足无措,他太了解林斐了,倔强的,狡黠的,恃宠行凶的,鲜活明亮的,美而不自知的,每一个样子令他记忆尤深,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流眼泪。
一种令脉搏加快的愤怒感燃烧,几乎是下意识,他抽出口袋巾,小心翼翼地去擦该死的眼泪,林斐偏过脸躲开,他伸手轻轻卡住下颚,仔细地,认真地抹掉眼泪,热烫的泪珠落在手背,如同烙铁一样发烫,“别哭。”
林斐深深呼一口气,气息颤栗,“回国就想和你说分手的,我拿到教授推荐信了,努努力考上剑桥没问题,以后我也用不着你,你都这么说我了,就这么算了吧!”
“我才十八岁,像他们说的年轻好看,味道应该不错,作为你的金丝雀我也算尽责吧?”林斐噗嗤笑出声,锐利的眼神定定看着傅施阅。
傅施阅喉结密密滚动,银色口袋巾染成浅灰色,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完,向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他,此刻无计可施,大脑唯一指令,是让林斐立刻停止哭泣,“不哭了好不好?”
林斐一把拍开他的手,无所谓似地一笑:“再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脊背挺的笔直,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开。
傅施阅缓缓收回手,目光深不见底,牢牢盯着玻璃墙里林斐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退几步,靠着沙发背面,一贯冷漠淡然的脸上变作阴沉森冷,像压抑的火山濒临爆发,一触即燃。
程则看一场好戏,笑呵呵站起来,想要说几句活跃气氛,白秘书面无血色,一个劲冲着他摇头,程则立即会意,一言不发坐回去。
向笛可没那么幸运,没瞧见白秘书的预警,“傅总真对不起,把你的小情人气跑了!”
傅施阅偏过脸,直视向他,深深的瞳孔冰冷,没有正常人会有的任何情绪,令人毛骨悚然,向笛几乎是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发寒,像被一个恶魔盯着,毫不怀疑眼前认识多年的朋友会弄死他。
“滚。”
傅施阅吐出一个字,克制胸口汹涌的情绪,低头看向手中口袋巾,刺眼的浅灰色像颗针一样扎在心底。
林斐面无表情走出研发大楼,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瞠目结舌,讶然地看着他仿佛止不住的眼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烟稀少的郊区半天打不到车,他花了半个小时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有点发涩,“去XX商业街。”
刚才纹身的店址。
这个世界上纹身的人很多,但很少像他这样,刚纹完又要去洗纹身。
第四十二章
凌晨一点,林斐回到家,背包甩在玄关,摁下灯开关,整个人躺进沙发里,后腰的位置抵着沙发背,刚洗完纹身的皮肉敏感刺痛,他坐起身,翻着杂物篮想找包烟,太久没抽烟了,什么都没找见。
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他终于在厨房找到不知什么时候藏的半包烟,坐在茶几边沿,给自己点上,雪白日光灯垂下,乌黑睫毛盖着眼眸,定定地看着地板瓷砖的缝隙。
烟灰落到裤子上,他随手拂掉,微仰起脸,叼着烟吞云吐雾,灯光晃的微微眯起眼,直到一根烟抽完。
林斐起身洗脸,双手泼了一遍又一遍的水,才把黏糊糊的眼泪洗干净,水珠顺着下颚滴落,镜子里的眼眶泛着浅红,真不像他自己的脸。
他几乎忘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偷偷骑单车不小心跌一跤,原本是不哭的,爷爷奶奶两个轮着把他搂着怀里哄,这么一哄,他就矫情的嚎啕大哭,越哭爷爷奶奶越心疼,为他急的团团转,从那以后,再痛他也不会流眼泪。
哭能做什么呢?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哭,也不太明白心口发酸,更不太愿承认,一种剧烈的失望和憎恨交加在内心里。
就像是一处戏,只有真正进入到角色,才能让对手信以为真,把这出戏演的完美无缺。
只是没想到,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入戏太深。
真没用。
……
阴沉沉天下着雨,商业街纹身铺子没什么生意,姑娘坐在门口正在眉飞色舞的和小姐妹分享八卦。
两个人聊的嗨,走廊台阶上拐来两个男人,前面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戴着薄薄的眼睛,看着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后面是个保镖模样的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傅施阅侧头看着门牌,径直走到纹身店门口,姑娘看他又高又帅,穿着讲究,还有人给打伞,一看就是一头肥羊,笑眯眯地问:“帅哥,纹身吗?”
“打听一件事。”傅施阅稍顿,“昨天有个小朋友来纹身,我想知道他纹了什么。”
姑娘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昨天就一个客户,你看,他说是男朋友的姓氏代码。”
傅施阅侧过头仔细端量,微微眯起眼,嘴角上扬,“很漂亮,你手艺不错。”
“我也觉得特别满意,都打算当宣传照片,贴在门口。”姑娘炫耀似的晃晃手机。
傅施阅盯着照片,从风衣口袋取出手机,“不行,出个价,我付给你后照片删掉。”
姑娘惊讶地看他,“你认识他啊?”
傅施阅轻点下颚,点开微信,朝着柜台收款码轻扫,“这个价怎么样?”
“啊?”不止姑娘看一串零惊呆,旁边的小姐妹也懵了,这个价比她们三年的收入还高。
傅施阅付款,独断专行的拿过呆如木鸡的女孩手中的手机,照片蓝牙传输给自己,干脆删除留底,“你有备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