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64)

“有,但破财。”

“我有钱,您尽管说。”

“我非索要酬劳,”罗正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唯有摆风水阵才能破解,且必须在农历二月三十之前。阁下需要找名中带有东西南北的物件,对应生老病死,每个九九八十一件,再将物件埋于地下六尺。”

沈濯听起来觉得耳熟,这风水阵他在香港常见,那边叫种生基:“田院长您用不着担心,三个月后东西便可以取出,据说呢,阎王爷不要这些人间俗物的。不过要是真的取出来,效果自然差些。”

“可这……”田家恒虽然研究风水,但是他不是一出事就求神拜佛的迷信之人,自然有些犹豫。

“既然缘浅,何必踌躇。”罗正摇摇头,不等沈濯推开门走了出去。沈濯抱歉地冲田家恒笑了笑,三步并两步跟上去。

罗正走得飞快,在街口买糖山楂的小摊那买了两包刚刚出炉的山楂,糖霜在冬天凝固得很快,一点也不沾手。沈濯快步走到他身边,却见他伸出手,优哉游哉等着。沈濯装傻:“要发票是吗?”

“贫道要钱。”

“不是给过定金了吗?”沈濯这些年学到的生意经就是言而有信,摸出钱包翻了翻,依依不舍跟唯一的一张一百法币告别,“等到田家恒上钩我再给你剩下的。你们不是说为了人民吗,怎么还找我要钱?”

“一码归一码,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贫道认认真真给你看风水,怎得你还不肯付费?”罗正收了钱,把一包山楂放到沈濯手里,“既然破费,贫道送你一卦。”

“什么?”

“阁下最近好事将近,令尊大人儿孙满堂指日可待。”

比我还能胡扯。沈濯心里嘀咕一句,但是求人办事,而且对方跟齐修远多年的朋友,沈濯也不能直接讲他骗钱。沈濯再一想,都是同道中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谢你吉言。”

“请我吃喜酒就行。”

“那你有日子等了,”沈濯忽然想起件事,“唉,你说,我真得在码头浮桥上放俩王八吗?”

“那叫玄武。”

陈君诺回到公寓的时候沈濯在客厅的桌子上刻木雕。她走近一看,轻笑一声:“你弄两个王八干什么?”

“我就说是王八!”沈濯扫了扫桌上的木屑,将刻刀扔到一边甩甩手,“今天问了一个风水先生,说若是在码头浮桥上摆两个玄武,来年则能顺风顺水,一路畅通。我想着我可能在泺城不会待太久,给你们留点念想。”

“是吗?你有这么好心?”

“我准备做成仿唐式,然后做旧,二嫂要是哪天没钱了拿去黑市当古董买,至少能骗个几千几万的。”

陈君诺拿起来看了看,又给他扔回去,沈濯立刻将他的宝贝捡起来吹了吹,生怕磕到一点半点。陈君诺没时间管他跟木头王八交流感情,问道:“你为什么要走?出什么事了?”

走,是因为他和齐修远都被张石川盯上了,他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在跟踪他,只不过对方的技术比自己还烂,沈濯只用从服装店的后门溜走这些人就跟不上了。但是长久不是办法,齐修远是土匪师爷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若是这些黑道中人被张石川抓住,威逼利诱,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齐修远也信不过那些土匪,所以徒骇寨的人,除了徐钟等寥寥几人,只知道他姓齐而不知姓名、籍贯、身份。

“二嫂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好再离开,”沈濯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对了二嫂,之前你给我的四个保镖,再借我用用呗?”

“什么毛病,”陈君诺猜不透他脑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一会儿避之不及一会儿趋之若鹜,“随你。”

田家恒坐在院长室闭目养神,他推掉了今天早上的手术,此时此刻只觉得疲惫不堪。昨晚开始他彻夜难眠,肠胃绞痛不止还出虚汗,跑了几次厕所跑到神经衰弱。今天早上他和骨科大夫讨论病人情况,后者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他,说道:“院长,您怎么不记得了?这是昨天手术的病人。”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确已经做过这个手术,难不成是失忆了。

他忽然起身,拿起电话打给泺城医学院,对面接起来却操着湖南口音问道:“株洲菜馆,您是吃饭呢还是应聘呢?”

他给这个号码打过四五次,怎么会记错呢?失忆,神经错乱,这些情况单单病毒感染是造不成的,除非病入膏肓,或者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之力?就像是罗正说的,阎王爷有生死簿。

他晃了晃脑袋,挂掉电话打给市政府电讯处,再转接泺城医学院,终于找到齐修远,将自己这几天的病情详细描述了一遍,最后问道:“我这种情况,究竟能不能治好?”

“实话实说,您感染的可能是一种变异病毒,我们不能匹配任何已知的微生物感染状况,所以也不能给您提供任何特效药,”齐修远尽力说的委婉,刻意的委婉更能让田家恒感到绝望,“抗生素打多了病毒会有免疫力,适得其反。不如您再来我们这里做一个切片化验。”

田家恒捏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半晌说道:“之前遇到那位风水师,你能联系到吗?”

3.风水

罗正在城南人迹罕至的山区里建了个黄布围起来的台子,因为北风呼啸那蜡烛被吹灭好几次,看得田家恒提心吊胆。罗正反倒没有惊慌,蜡烛灭了就点上,然后继续拿着桃木剑起舞,念念有词。

末了他将剑收起来,问道:“祭品也都准备好?”

“准备好了。小沈,过来。”田家恒唤了一声,蹲在树后面躲冷风的沈濯立刻应声,帮他把沉甸甸的四个箱子拖过去,再一一打开。

罗正要他寻名字中带有东南西北的物件,而且还得代表生老病死。东是八十一两刚刚成型的东海扇贝,晒成肉干。南是八十一件楠木拐杖,听说放在黑市能卖好几根金条。西是八十一盒盘尼西林,虽说是管制药品但是三个月后就能拿回来,田家恒一咬牙就放进去了。北则是八十一根北洋造的小金鱼,钱财乃身外物。

沈濯帮他将这些箱子埋进土里,冻得手指发抖但还得笑嘻嘻面对田家恒。

田家恒忧心忡忡走了,沈濯继续帮罗正收拾桌台,抖了抖满是尘土的黄布咳嗽一声。罗正转过身朝他望了一眼,说道:“这批西药我们会派人来取,但是看起来,阁下意在其他几件东西。”

“废话那是八十一根小黄鱼呢,”沈濯一时嘴快,赶紧补上,“都是不义之财,都是可恶的上流社会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要白不要啊。私房钱没了,田家恒不敢闹,但是登记在册盘尼西林没了,他没办法遮掩,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不劳阁下费心。”

“你们那边人怎么都这样,需要帮忙的时候好声好气,帮完了就划清界限,”沈濯将木桌子搬起来,一抬头看到罗正伸出的手,眼皮不由自主跳了跳,“对,我给你们帮忙还得我付钱,田家恒不是给你两百块吗,顶兮城一个月工资了。”

罗正面不改色说道:“这是为了给陈氏码头看风水。”

沈濯为了让田家恒对得病一事深信不疑,下了不少功夫,生理的心理的双管齐下。最初感染风寒只不过是沈濯调换了医院的值班表,让他接触了传染病人,后来他和齐修远熬了一个通宵做出一瓶没有任何用的假冒伪劣感冒药,在齐修远见他的那天,沈濯派手下的李刀和李枪潜入院长室换掉了处方药。

毕竟感冒熬上七天就能好,若是让田家恒以为自己得了花柳病还得用些特殊手段。沈濯通过大师姐姚青黛买通了几个夜总会的舞女,故意给他喂相克的食物,还有些不能描述的,不做赘述。

沈濯还亲自上场,在田家恒也参加的酒会上跟他敬酒。第二日田家恒发现尿血,只不过是沈濯在葡萄酒里加了红色素,而并非真的肾病。

生理出现问题,田家恒作为西医博士、市立医院院长,自然会求医,就算齐修远告诉他目前的科技无法治疗,也不足矣让田家恒相信旁门左道。这时候就该给他制造点心理问题。

沈濯带着李剑、李戟扮成市政府的工人,改造了他们家的炉灶暖气,使得一到晚上主卧便特别燥热,田家恒不断出虚汗而且不能安睡。除此之外,他还获得了全市的电话线分布,接驳电箱从而使田家恒拨出去的电话总是打错,造成鬼上身的假象——但后来沈濯发现,田家恒没往鬼神那上面想,只是误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且真的被吓到健忘,也算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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