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33)

“话说回来,二嫂,你知不知道这个工厂是做什么的?”

“十年前呈报的时候,说是林场,之后就在这片山区起了围墙。父亲实际上也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报表和收益都没什么问题,便放任文冠木去搞了。很多东昇帮的弟子不能再做打手后,这里可以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工作,父亲当年倒是很赞同。”

“二哥来过这里没有?”

“他?我都没来过。这里的管理人员都是当地农户,不然不方便来回住处,理论上谁都没见过你这张脸,”陈君诺看他的表情从伤痛不悦变成密谋什么的精明,立刻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沈濯回头的瞬间已经摆出了一副无辜的神色,耸耸肩膀:“文冠木的地盘,我还能做什么啊?想去打听打听虚实罢了。不劳二嫂出面,我自己去就行。”

他不等陈君诺反对,一个健步冲出去——当然是有私心。

林场前台是个中年女性,戴着一副圆框的老花眼镜,但是度数明显不对,看沈濯的时候还要用力眨眼:“这位先生是想谈生意吗?”

“谈生意,”沈濯抖了抖自己身上这件灰色的西装,“我姓伍,大写的数字五。东北人,文先生的朋友,之前来过这里的。”

“伍先生是吧,我找找啊,”她翻了翻泛黄的书册,“抱歉没有记录,在这签个名登记一下吧。”

说罢她将书册递过来,沈濯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将哗哗翻着纸张,一目十行看下来果真没有“伍沧”这个名字,或者任何出现在那张伪满生意人名单上的名字。前台女人督促着,沈濯便用左手签下“伍捷国”这三个忽然在脑海里出现的字。

“电话地址也写一下,等我们老板联系您。”

沈濯又写了个胡诌的地址和缺了一位数字的电话号码,不过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看出来,收起书册便不再搭理他。

再逗留就是自讨没趣,沈濯抱着手臂走出大门,忽然看到墙上贴着的招工告示,瞅一圈四周没人迅速撕下来藏进怀里。陈君诺见他小跑着回来神秘的样子一头雾水,问道:“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混进去的门路。咱们来这里不方便,给我几个信得过的生面孔。”

不出三天,沈濯就收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个方形玻璃瓶,玻璃瓶里一些银色的固体,是陈君诺的手下从所谓的林场里偷出来的。他对毒药了解不多,思来想去还是得找齐修远。

于是他将那个小木盒揣在怀里,四点半准时出门开车到泺城大学医学院宿舍附近,然后下了车找一家茶水铺子等着。就在那盘瓜子刚刚端上来的时候,沈濯忽然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这边扑过来。

他下意识一抬腿,还是被人抓住了,低头看去竟然是个乞丐。

“三当家……”乞丐的牙齿缺了两颗,一条裤子的裤管空空荡荡,“三当家,我是二福啊……”

沈濯没有听说过这号人,陈君诺几乎将二哥的关系网画全了,但是没有二福这个名字出现。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傅川芎派来试探的,但是随即觉得不对劲,这个乞丐眼中有装不出来的凄惨和落魄。

“你,这是怎么回事?”沈濯最后还是选了一个保守的问题试探。

“我,”二福浑身战栗哆哆嗦嗦看向四周,接着往前爬了两步低声说道,“您交代我的任务我都做好了,但是,但是被他们发现。嘘,不要说话,有人在看着我……一直都有人看着我。”

沈濯余光扫过周围街景,以他混迹江湖这些年的经验来判断,根本就没有任何异样的目光。不过他察觉到,二福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说话颠三倒四,也许是个疯子。

“三当家,他们一直跟着我,去哪都跟着,睡觉也跟着,我没办法去找您,”二福说着一个哆嗦,“他们打断了我的腿,拔了我的牙,逼着我磕头,但是我没说,没说是您让我去的。”

这个人替沈桀做事,然而所做之事就连二嫂都不清楚。沈濯立刻机警起来,将茶钱放到桌上拽起乞丐的胳膊扶着他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角落,才问道:“你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毒杀案!死人的头发都掉光了!”

“什么?”

“就在这附近,您跟我来,”乞丐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在小巷子里走去,“您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给谁办事。”

沈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阵唏嘘,二哥害他如此下场,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够补偿的。再说二哥,几个月前就让此人去查毒杀案,是未卜先知还是牵扯到了其他的案子?又或者有一个一直作案的连环杀手?

走了片刻,二福来到一处破旧的民居前敲了三声门,接着有人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线嘈杂的声音。“哟,傻乞丐又来了。”

“嘿嘿嘿还带了朋友,”二福抓过沈濯的胳膊,“他有钱。”

门里穿着白色汗衫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沈濯这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将门打开了让他进来:“一注最少五块钱。”

赌场?沈濯不能怯场,事到如今哪还有回头路。

不是赌场,准确来说是个地下拳场。擂台上的两个只穿短裤的肌肉男互相骂着狠话,沈濯认出其中一人曾经是聚集在报社门口闹事的新丰帮成员,而另一人,他在文冠木身边见过。

沈濯立刻低下头隐藏到人群中,摸出十块钱交给二福:“随便买吧。”

二福很快就一瘸一拐走回来,拿着两张手写的凭证。他看了看四周,对沈濯低声说道:“三个月前我听您的吩咐混进这里,果真发现了这个打黑拳的地方,每个月初一、十五都有。但是我偷偷溜进后场被人发现,他们就冤枉我赌钱欠债,打成这样。”

沈桀为何要查这个地方?

下一刻沈濯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他看到文冠木走进来坐到了高台之上,显然,这个拳场是他的地盘——除了他,还有新丰帮的二当家以及几个随从,有说有笑,仿佛下面这些赌徒和打手是一群取悦他们的戏子。

沈濯的脑海里飞速串起了整个故事,他震惊到瞳孔微缩,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二哥挖得太深,所以被人推入黄河?他坐不住了。

“我要去后台,”沈濯按住二福的胳膊,“如果我十分钟内还没出来,你就大喊大叫,闹得越大越好。”二福还没反应过来,沈濯已经把两张法币塞进他手里,然后钻出人群。

后场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还未上场的打手热身。

沈濯偷来保洁工人的衣服套在外面,麻布帽子压住头发,口罩遮住半张脸。他提着扫把弓着背走进来,正好热身的打手走出去准备上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濯从他的腰间取下储物柜的钥匙。

人走屋空,沈濯抓紧时间打开新丰帮打手的储物柜,里面没有吃的喝的,只有一个备用的护齿。其余的两个柜子一同撬开,也没有任何事物。而拳场里的水全都是水龙头直接接来喝的,根本无法下毒。

沈濯拿起那枚护齿,走到水盆前将橡胶做的护具放下去,不断扭曲,忽然看到浮上来的细小气泡,立刻将护齿拿上来,对着灯光照射。他发现了一个细如发丝的针孔。

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有人为了控制赌局输赢,在打手的护齿里面下毒。只要他们上场后咬紧护具,里面的醋酸铊就会被挤出来吸收进体内,从而导致肌肉萎缩和神经损伤。

但是醋酸铊是慢性毒药,而且起初症状像是感冒,根本无人在意。他们可以借着打拳留下的伤痕说这些人是互殴致死,而死者家人哪里懂得验伤。知情者、不知情者皆以为然,没有赌客会怀疑赌局的真实性。

而能够这么做的人,只有文冠木和那个新丰帮的二当家。他们用自己的手下的命来赚钱,死后抛尸,丧尽天良。二哥定是发现了蹊跷之处,所以派来二福调查,但是二福被人发现,打断了腿,还重伤了脑部。

二哥走后,二嫂调查过文冠木的收入,他有一项很大的资金来源,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汇入海外账户。

沈濯把护齿收入怀中,站起身的瞬间感觉到一阵风袭来,接着后脑勺一疼往前踉跄两步摔在地上。17p58p12

第六章 (上)破镜重圆

1.赌债

沈濯因为脑后的伤口一阵刺痛清醒过来,耳边仍旧是嗡鸣不断,睁开眼只能见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因为视线对焦不准而虚晃交错。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有没有脑震荡,一阵凉风吹过之后才意识到,他的衣服被扒得只剩下贴身的几件,藏着刀片的手表也被人拿去,估计得是拿去卖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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