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21)

“还没问,我不是让阿强把你送回来?”陈君诺一个眼神过去沈濯立刻不出声了,乖巧地走出来坐到沙发上,像是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沈元熙,你让君磊故意打架斗殴被抓进警察局,我不责怪你,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沈濯抬头,故作无辜:“你也没问啊。”见陈君诺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他赶忙补上:“好好好我下次一定先通报!君磊是东昇帮的大少爷,这些小警察不敢惹,打架斗殴进去了也肯定是休息室接待。从休息室到局长办公室距离只有一面墙,爬窗户很容易进去。”

“你也不怕他掉下来。”

“掉下来了吗?”沈濯脑海里浮现出陈君磊结实的肌肉,“就三层,掉下来也就磨破层皮。”

“他今天早上把照片洗出来送过来了,说什么你是他大哥他是你小弟,你给他灌什么迷魂药了?”陈君诺把一块已经凉透了的三明治扔到他面前,“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要水银做什么?杀人?”

沈濯嫌弃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最终还是将蔫不拉几的面包放下,拿过牛奶:“不知道二嫂听没听说过鎏金?把金子和水银混成金汞齐,然后渡在铜器的表面,水银蒸发之后只留下厚厚一层金漆,结实且不容易脱落。”

“你打算伪造金印?沈濯,你不是个纨绔少爷吗?”

“纨绔少爷也没有钱拿一整块金子造金印啊,”沈濯避重就轻,装作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我今日约了作坊,劳烦二嫂给徒骇寨送一封信,就说以物易物不知他们有几分兴趣。”

陈君诺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怂货其实就是铁板一块,用一堆烂泥包在铁板外面伪装成瘦弱不堪的模样,其实一脚踢过去,受伤的反而会是自己。但至少这块铁板肯为她做事。

或者说,现在是她必须依靠沈濯。陈君诺将蒸笼里加热的八宝粥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沈濯立刻笑眯眯说谢谢,一手拿报纸一手抓过来汤碗,被热地一个激灵。

“二嫂,”沈濯看着《黄河日报》的某个不起眼的板块,“文冠木手下有三家赌场和四家夜总会,仅此而已吗?”

陈君诺瞥他一眼:“这还不够?你知道他能通过赌徒欠债利滚利赚到多少钱吗?夜总会,说得好听,不过就是现代化的勾栏,私下里全都是皮肉生意。听说他在黑市拳赛也有分成,还有走私。”

“是,我觉得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沈濯回忆起当时文冠木手起刀落斩断翻戏党的手腕,接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画面,不由得一个激灵,“二嫂,昨日与我攀谈的赵董事长,是不是和文冠木很熟?”

陈君诺搞不懂他乱七八糟的问话,干脆夺过他手中的报纸,一字一句读出来:“罪孽深重还是老天开眼,地主棺材侧翻百万纸钱飘满山?沈元熙,你指桑骂槐?”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沈濯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去折报纸,翻到他方才在看的版面。这一版上写道,赵氏航运公司投资入股乡村俱乐部,附的照片上面是一众俱乐部合伙人,其中包括文冠木和傅川芎。

“搞外快吧,”陈君诺将报纸一扔,“反正他那些不干不净的生意,迟早会害了帮里的兄弟。泺城的帮派数不胜数,走私军火、走私烟土的有,收保护费杀人放火的也有,甚至是徒骇寨的土匪,所有人都有靠山,军政要员、华侨商会、英美日德。但是最坚固的靠山,是钱。”

沈濯怀揣着打造好的金印从金铺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他毁掉了所有的图纸和模具以防被徒骇寨的人发现,耽误些时间。他没见过真正的信物,但好在徐钟也没有,只从老一辈口中知道大概轮廓和质地。

他吹着口哨走在北区繁华的街道上,临近七夕不少的店铺开启了促销,女装、男装甚至是童装。一抬头,他忽然瞥见路边的咖啡馆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齐修远穿了一身米黄色的西装,一改平日斯文保守的做派,西装领口还是格子纹路。他对面坐着的是老院长的孙女,沈濯在拍卖会上见过,留着披肩卷发,穿着雪白的洋裙,化了恰到好处的淡妆。

他们笑着,通过口型沈濯能看出,他们在聊一部刚刚上映的电影。

齐修远不经意地一扭头,只能看到一个失魂落魄慌乱逃走的身影。

“齐教授,”黄祯放下咖啡杯,同样扭头望向窗外,却只能看到灯火中更显苍凉的暮色,“您在看什么?”

“看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齐修远转过头,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但是细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深意。黄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她不知那笑自何处来。

“很多流浪狗,都是被主人遗弃的。”

齐修远抬头,温柔说道:“是吗?我倒是有别的看法——这些狗是散养在外,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曾经的家庭。时间不早了,黄小姐,不如我先送你回家。”

黄祯见他起身也一同站起来,试探问道:“那今日……”

“我会和院长说清楚的,”齐修远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钞票放在咖啡杯下面,“很可惜我们之间没有共鸣,我并非是黄小姐命中注定的有缘之人。但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者亦师亦友。”

黄祯性格洒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孩,她也感觉出来齐修远的心并不在这场祖父安排的相亲之上:“恕我唐突,您是不是仍然沉浸在上一段恋情之中?”

“什么?”齐修远愣了一下,咖啡杯差点被他碰倒。但是他很快恢复了状态,摇头说道:“不,只是目前我想专心于事业。一个男人,志向在于立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立身都未做好,如何齐家?”

5.闯营

徒骇寨回信,却指名道姓只许陈君诺一个人带着金印上山。

“二嫂,你不能自己去,”沈濯坐在椅子上,竟能焦躁到把手指按得咔咔作响,“我从来没见过谁家黑帮大佬被几块钱弄得焦头烂额。一箱金条,总是能想办法凑出来补上兄弟们的饷钱的。”

陈君诺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横亘在东昇帮和徒骇寨之间几代人的恩怨。”

“可那不是文冠木惹的祸?凭什么不能文冠木去管?”沈濯心中愧对二哥,自然关心二嫂的安全,“如果你真的要去……二嫂,我二哥是不是跟泺城宪兵队的人很熟?”

翌日清晨,沈濯来到宪兵队,迎面小跑过来一个中校军衔的年轻人,五大三粗,见了面就称兄道弟。沈濯不认识他,陈君诺对沈桀在外的人际关系了解总归有限,但沈濯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因为新款德式制服上面缝了名牌。

“卢龙兄,”沈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却是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他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憔悴,“如果不是棘手的案子,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卢龙是直肠子,想也不想就把他领到狭小的办公室,热水泡茶嘘寒问暖:“三年前我们和日军碰上的时候,若不是你路过,把整整一船酿酒用的粮食白送给兄弟们,我们早就饿死在东北了。”

“日寇践踏强夺我们东三省,诸位将士前赴后继保家卫国,只要是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会出手相帮。”沈濯弄明白了他的来历,东三省沦陷后的东北军有一部分去了西南,而还有些人四散奔走,比如卢龙,带队来了泺城加入宪兵队。

他们失去了生长的故乡,一腔热血难凉,却被禁锢在小小省城每日游街巡逻,内心渴望着有机会上战场。沈濯知道如何对症下药:“是这样的,卢龙兄,你弟妹,我的未婚妻,今天早上被徒骇寨的土匪掳走了。他们与我们东昇帮有长久的积怨,且又是一些土匪强盗,我实在是担心。”

“一帮土匪竟然这么大胆?”卢龙说着一挑眉毛,脸上多了几分义愤填膺的愠色。

沈濯乘势追击,继续说道:“是啊,他们绑架、劫道无恶不作,城外的驻军却和他们沆瀣一气不肯出兵剿匪。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来求助卢龙兄。”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卢龙拿起腰带和枪套,一边高声唤来副官,“去,集合队伍,出城剿匪!给这群占山为王的马贼来一个措手不及,是时候让兄弟们真刀真枪干一架了。”

陈君诺一个人来到山门,被徒骇寨的土匪“请”上山。路上徐剑几次想要靠近,终于凑到陈君诺身边,忽然感觉一个尖锐的物件抵住了后腰肾脏的位置。他跳到前面一回身,陈君诺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只有巴掌长短,尖端细长绝对能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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