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诱捕(34)
“总之,如果他去了学校的话,你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卓文朗的话非常有信服力,冉绪几乎马上就想起卓明辉每次打人时候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
原来是心理疾病,那也难怪。
具体是什么冉绪不好乱猜,毕竟大环境下很多人对心理疾病都不太了解,总觉得是异类,因此就会无缘无故讨厌或害怕起来。
作为一个每次都被人另眼相看的跛子,两者遭遇差不多,冉绪对卓明辉的病相当同情。
他自然是答应卓文朗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会在学校照顾着他弟弟。
卓文朗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跟他互道晚安,然后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好像听到那头有一声巨响,但时间太短,冉绪根本没听清,还以为是电流传送不佳造成的杂音。
但冉绪没来得及深想,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纠结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卓文朗他今天其实见到过他弟弟。
说实话,卓明辉今天跟他说的话,很难不让人在意。
关于徐子昂,关于卓文朗的前任,或者是关于他们的父亲……每一条放到冉绪这里都是颠覆认知的“重磅炸弹”,可是,卓文朗轻描淡写一句“他有时候会说胡话”又将冉绪的思路打回原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卓明辉,到底有没有病?
冉绪心里有事,一直纠结到凌晨三点还没睡着,他想,如果卓文朗再给他打电话问卓明辉的动向,他就坦白。
不过,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卓文朗也没有再问过他弟弟的事,就好像是一切都没发生。
不管整件事中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对于冉绪来说,生活仍在继续,卓文朗已经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立起一层屏障,隔绝五感,让所有不可名状的危机感都被湮没。
至于电话里最后一瞬的杂音……
那是卓明辉摔碎了卧室里的台灯,不过在一旁看着他的医生已经在第一时间上前注射镇定剂。
卓文朗当然不会再去认真拷问冉绪关于他弟弟的动向,因为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卓明辉就在楼上的房间。
“你如果不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以后还是会休学。”卓文朗穿得很随意,一件黑袍遮在身上,他坐在卓明辉的床边,眉头微蹙,“真想让卓冠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以为你会是他最好的儿子,肯定不会想到他只是养出了一条好斗的狗。”
“卓文朗,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卓明辉在床上叫嚣着,骂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却因为镇定剂的原因,音量逐渐微弱下去。
可他仍旧有很多想要表达,最后从嗓子里憋出一句:“你以为母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会满意了吗?”
空气里只剩下安静,卓文朗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束正新鲜绽放的白色百合,映着外面漆黑的夜晚,那抹白色也变得妖治又明媚起来。
lee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他见卓文朗从房间里走出,迎了上去:“他睡下了吗?”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口型发问。
卓文朗点了点头,关好门,跟lee两个人走到会客厅。
“卓明辉最近的心理评估没什么起色。”lee稳稳坐在卓文朗对面。
lee是混血,但或许是混得太多,五官已经没什么亚洲人的影子,黑发蓝眼,长相是卓文朗会喜欢的那种精致。
不过,卓文朗对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说两个人是相看两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一个总拿对方当医学研究对象的家伙,而任何一个医生也不会喜欢一个拒绝配合的病人。
“他的情况现在就基本维持这样,不去刺激他,就不会影响生活。”lee皱着眉头将手里的病历看了一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转而盯着卓文朗,“我倒是觉得你的情况更需要干预。”
卓文朗被他盯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的量表我已经做过很多遍,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还想怎么样?”
“有时候不是量表的问题好吧?”lee一脸无语,他已经懒得和卓文朗争执,“虽然不影响你工作生活,但情感方面的东西如果认知出现偏差,也需要引导和干预。”
“那世界上等着你干预的人一抓一大把。”卓文朗嘴角带笑,好像永远不会因为什么动气。
“……你这样的,如果哪天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早晚要后悔。”lee下定结论,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去,“对了,平光镜没事别总带,万一哪天你们兄弟俩再闹矛盾,明辉一拳给你挥碎了就好玩了。”
·
冉绪并不清楚卓明辉的情况,只是在周末去1980 的时候,听卓文朗说,要将他送去国外疗养一阵子。
冉绪一听到“出国疗养”四个字,惊诧极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还需要去国外疗养吗?”
“嗯。”卓文朗将茶水放到冉绪手边,停顿了好一会,这才开口,“我们在港城的一些经历,并不是很愉快,明辉小的时候是被父亲带的,但是他……”
话说到一半,卓文朗忽然抬头看了冉绪一眼,眼神很是复杂。
冉绪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在桌面上悄悄碰了碰卓文朗的手,动作很轻,却被卓文朗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掌,肌肤与肌肤相贴,产生出某种奇怪的化学反应。
“……卓冠忠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做了很多坏事,毁了很多人,可他仍旧觉得那是他宏伟的事业。他很自负,而且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变得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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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这是冉绪头一回听卓文朗主动提起他们的父亲,故事被讲得很简单,大意就是一个强权的父亲高压政策下,逼着自己的小儿子从小接触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暴力场面。
“明辉现在的病,跟他脱不了干系。”卓文朗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显然,关于卓冠忠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我十三岁的时候,母亲送了我一只白猫,蓝眼睛,皮毛非常漂亮……我每天亲自给它喂饭清扫,养了三年,后来有一次忘记关好笼子,白猫跑出来了,打翻了书房桌面上的墨水。”
“卓冠忠带着小儿子回来,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勃然大怒。”
卓文朗在叙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冉绪总觉得这份平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更让人不战而栗的东西,他咽了咽唾沫:“然后呢?他把猫杀掉了吗?”
这是冉绪所能想象到最残忍的事情,他抓着卓文朗的手指已经有点打颤。
卓文朗偏头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玩味,本来告诉冉绪这些,已经是他情绪上的失控,不过,他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相反,心底莫名因为冉绪可能的反应而兴奋起来。
“不,他没有亲自动手。”
“他教唆卓明辉动手解决他哥养下的麻烦畜生,他告诉自己的小儿子,用什么样温度的水浇在猫身上,才能让它生不如死,他们父子俩用火燎光了那白猫身上的毛发,猫在地下室叫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卓冠忠握着小儿子的手,用刀子捅穿喉咙。”
“那年卓明辉才六岁。”卓文朗的话音落下,不意外看见冉绪已经苍白的脸。
这种行为已经超出冉绪的认知,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让自己六岁的小儿子学虐杀动物,除了“变态”二字,冉绪想不出什么别的来形容。
他已经被吓傻了,完全没有留意到,从始至终,卓文朗没有说过他自己在其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也没有将多余关于他家庭的信息吐露,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卓明辉生病事出有因,因为他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父亲。
接着卓文朗还说了一些他父亲其它的恶行,然后告诉冉绪:“早年卓冠忠事业不稳,我是被母亲带大的,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但也因此并不讨我父亲喜欢……我也一样,卓冠忠到死之前的一刻都觉得我懦弱无能,满脑子艺术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卓文朗的声音颇具蛊惑性,拉着冉绪,从身后抱住他。
冉绪被身后人的气息包裹,那是一股令人心安的檀木味道,混杂些浅淡的花香,温暖而沉静。
当卓文朗的胸口贴在冉绪后背的一刻,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个大了他十岁的男人此时的失意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