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108)

到底转眼间已过了六年,他虽然修缮了好几回,还是显得有些破落,围墙上爬了茂密的藤蔓,梁皓出资换的院门也斑驳起来,从外面看来,院中的桃花树好像更高了,院墙边的歪脖子老槐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他像六年前一样,心怀忐忑地在院门前停留了许久,期待有个人能像六年前一样,坐在桃花树下冲他温柔地笑。

只是他推开院门后,一个人都不在,桃花树也是光秃秃的,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呜咽似的“沙沙”声。

而桃花树下铺了枯枝残叶的石桌上,有一柄嵌着宝石的剑。

阮慕阳仰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他说过,“将来你要从军,要当大将军”,他会替他保管这剑直到他当上大将军,而他将这最后一点羁绊也扯断了。

阮慕阳走向那石桌的每一步都重逾千斤,宝剑冰冷,一拿到手上,寒意就贯彻全身,而后他发现剑鞘上多了一个“曜”字,字迹隽秀,是他的笔迹。

阮慕阳苦笑了一声:“你让我失去你,却让我好好活下去。”

他的视线随之模糊,倏然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周身血液像是一齐沸腾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的皮肤一会儿如雪般苍白,一会儿又如朱砂般赤红,瞳孔亦是时明时暗。

眼中再次恢复清明不过片刻,方才那悲恸的神色却已经不见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忽然想不起来这剑是怎么得来的。

他起身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色很是熟悉,是他生活了很久的地方,大厅、浴室、书房、厨房、卧室、暖房,都有他生活的痕迹,浴室的香还没烧完,是某种他喜爱的味道。

他确信这里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却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房梁上有些空荡,可他又想不起来房梁上应该有什么。他重新回到院中,脑中闪过一人躺在树荫下乘凉的画面,他直觉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别院外,一个人影从枯枝掩映的墙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100章 风花雪月(8)

温初月从黄韫府上储存避光药材的密室中走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埋怨道:“你这个解药见效也太慢了吧,怎么还像追债一样到处找了我半天才起作用?”

宋颉双手抱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我哪知道?北方人的体质与中原人有异,同样的东西产生不同的效果本来就很寻常,再加上那孩子对你这个负心汉执念很深,生效慢了不是很正常?”

黄韫摘掉了宋颉衣领上沾到的枯叶,也过来帮腔道:“初月,慕阳套了件单衣,头发都没梳齐整就出来找你了,你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来?”

温初月手上的动作没停,淡然道:“反正他现在也已经忘了我了,狠不狠心都无所谓了。”

黄韫:“所以我说,你其实不用给他这个解药的,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你对他也动真心了,不是吗?”

“不给他解药,难道让他面对我只有一成生机的事实?”温初月抬眸瞥了黄韫一眼,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昨晚我睡回来了,一点都不亏。”

“你这么笑可真够难看的,原先说起‘死’来不是比谁都坦然吗?倒显得我操的心有些多余。”

温初月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现在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正月初三,文景皇帝平安回到京城,令四皇子赵未和御林军统帅张帆彻查岁旦谋逆之事,四皇子此次病愈后犹如脱胎换骨,一改先前畏首畏尾的态度,雷厉风行,仅仅三天就快刀斩乱麻地将这桩文景年间规模最大最荒唐的谋逆案查得明明白白,把一干涉案人员全办了——

赵岐按照文景皇帝的处决,贬为庶人逐出京城,妍贵妃混淆皇室血脉,本是欺君之罪,文景皇帝念旧情,只将她打入冷宫。姿丽堂的地下查出了一些记载北蛮禁术的书籍和药材,姿丽堂的老板供认姿丽堂都是温乾在实际打理,招揽资历不错的女子培训成杀人武器。如此一来,赵宸与温乾相互勾结,借百年前的北蛮邪术妄图篡位之事证据确凿,温乾已死,赵宸不日处斩,经查实温府三位公子均对温乾的阴谋不知情,大过年的也就免了连坐之罪。

至于梁家,私调兵马的事也不能权当不知道,平常梁皓那三三两两的也就算了,岁旦那夜全部镇南军都私自出动了,不过四皇子亲自交代这事儿是他的主谋,他从兵部偷拿了虎符,借着镇南军的犒军宴私下约见梁瀚,假传了岁旦夜调兵的谕旨,因此梁家也并没有大的过错,文景帝也就不追究了。而赵未偷兵符假传圣谕也是救父心切,要不是有镇南军掺和进来,这会儿皇帝还不知道是谁呢,文景帝本想就此作罢,可四皇子这个棒槌非要处罚自己,硬生生挨了五十大板,在佛堂关了十天禁闭。

当然,四皇子执意要关紧闭还有一个原因,他将犒军宴上季凝悄悄送给他的笛中剑大摇大摆地带在身上,被季宵逮个正着,而年后几天季宵都是要回京的,为了怕季大人找上门来,也只好把自己关在冷冷清清的佛堂。

上元节,文景皇帝撤了往年铺张奢侈的赏灯宴,改为斋沐三日,至上明台祭祖。上明台文景皇帝也就每年重阳节的时候意思意思上去一下,身边有内侍和武官跟着,皇帝体力不支的时候就搀扶一把,可这回他却谁也没带,愣是把一百零八级台阶自己走完了,下来之后便宣布了一项重要的决定——即刻退位,由四皇子赵未继任。

新皇继位后改国号为宣武,还没来得及大刀阔斧地改革内政,南方边关突然接连告急,仗打起来了,烽火很快烧到了江南六城。

这事儿说起来和废太子脱不了干系,他和夷人勾结企图篡夺皇位时,借了人家五万大军来演戏,没曾想那五万大军全折在渝淮川上了,这事儿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被大澧设计坑了,沉寂多年的战火终于在夷人的怒火中爆发了。

原先他们只是想侵占江南的土地作为自己的家园,战败之后也过了几个风调雨顺的年,勉强还能撑下去,可这回还带上家仇国恨,夷人便将休战这些年囤的底子全拿来出来了,正月十六就攻破了郦城。

夷人来势汹汹,占着人数优势,不要命似的一波一波往前扑,镇南军一时也抵挡不住,又吃了军备不足的亏,半月后,被迫放弃郦城,退守渝州。

二月初,南方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宣武帝做了继位以来第一个重大决策——御驾亲征。

皇帝御驾亲征带来了第一场战役的胜利,但占据了郦城的夷人战斗力也进一步加强,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这场仗一打就打到了宣武三年,年春,宣武皇帝迎娶纪家二女季凝为后,举办了一场低调的婚礼,便与皇后双双披上战甲,再次赶赴南方战场。

宣武三年秋,夷人被全面击溃,退出大澧国境,宣布世世代代对大澧俯首称臣,这一战起到了极好的威慑作用,周边跃跃欲试的几个小国都踏实了,天下重回太平。

当年冬天,龙武大将军梁皓宣布挂印归田,在渝州城的郊外购置了一处小院,提前过起了老年生活,自己种些花花草草,经常往知府衙门送。

宣武四年春,原先黄神医的宅邸花大价钱整饬了一番,又招揽了许多新的伙计,一时成了渝州城规模最大口碑最好的医馆。只是在医馆坐镇的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据说是黄神医的高徒,看诊时总有一个脸臭的大夫在一旁指指点点。

经过文景末年的二月湖之乱,温家在百姓中的口碑变为另一个极端,婉云良织生意没法再做下去了,温府的大宅变卖后,二夫人和三公子不知所踪,大公子主动挑起积压的重担,天南海北地奔波,做起了布匹的生意,二公子也时常来帮衬,生意做得也算有声有色,虽说家业不及从前的一成,日子倒也过得去。

二月湖在三年前多以前被炸毁了,被炸毁的高台虽然都重建了,那一夜的爆炸却让二月湖的水质劣化,第二年一朵莲花也没开,季宵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过了一季才开出稀稀拉拉的几朵花来。姿丽堂不在了,昔年花船赏花赏佳人的贵公子们不见了,往来游人少了许多,观景台被改造成了酒馆,曾经熙熙攘攘的二月湖变成了一处别致的避世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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