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黎暝指了指自己,见梁声点头,才轻笑一声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啊。"
"你不生气?"梁声皱紧了眉头问他。
"有什么好生气,不重要的事我转头就忘了,况且也没给我带成什么损失。"黎暝懒洋洋地说,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不还是有的。你白害我写了一次检讨。手都要废了。"
"就这?"
黎暝坦然点头:"就这。"
梁声并没有因为他的答案高兴起来,反而踢了踢自己的凳子,把筷子一摔,独自生起闷气来。
他今年岁数不大,一看就很稚气。黎暝比他要成熟得多,虽然两人长相看不出什么来。但举止中透露出的感觉就差太多了。现在特别像一个温柔的哥哥哄闹脾气的小弟弟。
不过小弟弟并不想让他哄,哥哥也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或者说一点耐心也没有,现在全是装的。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别幼稚?"梁声闷闷地说。
"不然呢?"秦珈鑫难得嘲讽了他。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梁声越说越气,眼泪啪嚓啪嚓往下掉,"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而已啊,她喜欢那个包包,我就想送给她。可TM那实在是太贵了,我拼了命挣钱也不够,就起了歹心,盗了绿哥的账号。可最后她还是拒绝了我,还把包还给了我,让我去退掉。结果人家不给退全款。我拿着退回来的钱又把绿哥的账号买了回来,自己还亏了点。我容易么我!"
在场的除了付守城没一个心软的人,不过付守城也不知道钱到底有多难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那个女生要是知道你这是拿偷来的东西买的包,不直接拉黑你就不错了。别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秦珈鑫跟吃了枪药一样,低头闷了一口酒。
梁声的脸彻底红透了,他攥紧自己的手指,指尖却苍白。
"我知道,所以我本来就打算赶紧挣钱,把账号赎回来的。"梁声说着眼泪掉得更快了,"我是有病,我是小偷……"
梁声喃喃自语起来:"我……是小偷……小偷……"
"我不是!"梁声提高了音量,仿佛要震碎那片青灰色的墙一样。随后放低了音量,脸上只留下了泪痕,"我不是……"
"你这跟杀了人似的。"黎暝哭笑不得地说。
江潇拽了拽黎暝的衣袖。
他眼睫毛好长,想亲。他一直都在和别人说话,想堵住他的嘴。
黎暝往他那边靠了靠,心想自己真找了一个醋缸,名不虚传。
"潇潇。"他的声音软成了一个棉花,在江潇心上弹来弹去。
梁声这边还没哭完,王姐一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但还是板着脸。心里也是十分自责,她太希望梁声能出人头地了,可这孩子就不是这个料,她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偷东西。
这里的环境太复杂了,太污秽了。她也想远离这儿,可……那不可能了啊,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却有着与这格格不入的满腔热血。若不是当年父母的阻止,她或许会在别处的某个地方,喝着茶,看着真正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个路过。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现在也挺好,习惯就好了。梁声品行其实不算差,不懂事但从不撒谎,这次真的是真爱那个女孩了吧。
王姐提着两个大西瓜,卡擦就切成了几片,干净利落地分了。
"吃你的,别瞎想那么多。"王姐说。
梁声乖乖地啃了一口西瓜。
天空虽说远但不是万里无云,不过看起来却预示着晴好,再露出阳蓝天的地方,那蓝色柔和而清澈,云层又高又稀薄。西边的天空也显得暖融融的,没有朝气的闪光给他抹上寒意,那儿看上去仿佛燃着一团火,还有着大理石及落的雾气屏障后面。后面有个圣坛在熊熊燃烧,透过封顶映出一片金红。
秦珈鑫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抉择似的:"黎暝……"
黎暝正在和江潇讨论蝴蝶效应,闻言转过头问:"怎么了?"
"我们谈谈?"
黎暝感到一丝不对劲,他本来想让付守城去的,但看秦珈鑫坚决的态度,他心里有些迟疑。
"去吧。"江潇温声说。
"嗯。"黎暝站了起来。
秦珈鑫本来是和他并肩走的,慢慢两人隔了很远的距离,落叶随风飘荡。
秦珈鑫把他带到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四周都种满了薄荷,连空气的味道都沁人心脾。
黎暝有一丝惊讶:"这是……"
"薄荷,我种的。"秦珈鑫用手指拨动了一下薄荷叶,而后转过头来,"我听说你喜欢薄荷。"
黎暝点了点头:"嗯。"
秦珈鑫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跟你说这个,没想到……还是玩说出来了。"
她看着黎暝,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我喜欢你……"
漫天尘埃被吹散,击落在不知名的海滩。
黎暝一路上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却又不知如何拒绝。
"我不需要你回应,你有对象了,是么?"秦珈鑫看见黎暝眼眸闪现出一道波澜,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江潇么?"
"嗯。"黎暝手抚过薄荷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祝你们幸福。"秦珈鑫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个表白的人不是她似的。
黎暝点点头:"谢谢。"
"你想知道我前几个星期,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么?"秦珈鑫自顾自地说,"那个时候秦晖找上门来要钱,我也不想给,那天刚好我也特别不高兴。直接和他打了起来,一个没注意,被他偷袭了,磕到了头。我不想让嘉音担心,所以我和秦晖商量好了,当他来的时候,我就让嘉音躲得远远的,我不想让她沾染一点儿这是非。可那天她还是来了,嘉音很听话也很聪明,她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在此以后也没有说非要和我一起面对秦晖。"
黎暝淡淡"嗯"了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么?"秦珈鑫偏过头来问他。
"不知道。"
秦珈鑫笑了一下:"因为这样你会不会多心疼我一点,但同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为什么要一次次给秦晖钱。"
黎暝自动忽略了前半句,摇摇头回答:"不会,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这么做。"
"是么?"
"是。"黎暝吐了一口气,"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秦珈鑫嗓音有些哽咽:"是啊,他其实在我们小时候对我们还挺好的,他也没做过对不起我和嘉音的事,在他进监狱前,虽然他说话是很难听,但家里还是主要靠他挣钱的。在他出监狱后,疯狂喝酒,在他喝醉了之后也没打过我和嘉音。我还挺感动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这样就很同情秦晖。"
"没有,一点也没有。"黎暝回答。
"就这样吧,现在其实挺好的。"秦珈鑫轻笑了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她平时不喜欢笑,总是板着脸,此时确实笑了好多次,每一次却都有些扎人的心。
风吹过的夏天,穿过黎暝的发丝,他抿了抿淡红的嘴唇说:"喜欢这个东西太复杂了,没人能说清这到底是为什么。"说到这他想起江潇的笑颜,和他看自己时眼里埋没不了的温柔。心里总是会被撞上,扑通扑通乱跳。
秦珈鑫点点头,招呼道:"走吧,不然你家那位该吃醋了。"
黎暝笑了笑不可置否。
"不过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和江潇谈恋爱了?"黎暝问。
"因为我有眼,不瞎。"秦珈鑫淡淡地说。
黎暝突然被哽住住了,好半天才说:"真的很明显么?"
说完,秦珈鑫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他。
不然呢?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路辞远在和梁声,池远打牌,王姐就跟秦嘉音和江潇回忆她年轻时候的趣事,秦嘉音听得很入迷。江潇就板着个脸,大写着几个字:让我去死,就现在。
黎暝笑了笑,蹲在江潇身边,语气更是温柔地不像话:"听故事呢,潇老师。"
江潇见他回来了,脸色好了不少,点了点头:"嗯。"
王姐见他们回来后,老油条地的她猜了个七七八八,对黎暝的好感蹭蹭下降了不少,连忙招呼秦珈鑫过来,递给她一个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