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性(21)
这几句‘燕总燕少’的称呼听着不太舒服,燕淮总觉得宁初不该这么叫他,上次的‘哥哥’听着就挺好。
“徐薇给改了初始密码,但她现在睡了,我不好打扰,不然有压榨员工的嫌疑。”
他没等宁初反驳,语速不快但衔接节奏无可打断地继续说:“刚刚的信息是一小时前发来的你看到了吧?我也不提倡员工007,下班时间该放松就放松,更何况现在是人家的睡眠时间。”
他说得心安理得,一点也不觉得前段日子害得徐薇通宵工作与现在的说法有什么矛盾。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初用力地推门:“而且我家只有一张床,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相信燕少也不习惯的!”
他才不信燕淮只有这一个去处,不说那些各地段的房产,C城多少接待过元首跟外宾的酒店和度假村是你们家的?大把的酒店经理盼着您驾临好吗!犯得着就这一个地儿死磕吗?!
“我可以睡沙发。”
燕淮轻松地挡住门,饶是内心再怎么意志坚定,也多少有些无奈了。
这种没脸没皮堵人门口的事儿,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经历过,偏偏对方好像一点都不吃这套,自己不动他就不动,自己进一步他退两步,进两步退四步……
别说舅舅常常挂在嘴边那套欲擒故纵了,他觉得自己要是真要面子地‘纵’了,过不了多久,宁初八成就连他的模样都记不住了。
他放软了嗓音,在深夜安静的走廊里显出几分悲伤。
“我是真的不想再折腾着去找地方了,头有点疼,就在你沙发上躺躺,嗯?”
尾音带有一丝迷惑性的上扬语气,像旧时香港电影里的慵懒调调,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脸红。
但宁初只在听到他说‘头有点疼’时,心头动了动。
他想起燕淮之前在车里说过,那辆被撞的车是往驾驶座方向打偏的,而他伤到的又是头……
抬眼看着燕淮依旧矜贵精英得不显一丝疲惫颓废的眉眼,他低喃一句:“为什么头疼?”
“嗯?”燕淮看着面前人微蹙的眉心和失神的双眼,嘴唇动了两下,硬生生回答:“不知道,就是疼,不过不严重。”
其实他哪会不知道,前段日子为了让自己身心忙起来,天天熬夜工作,把徐薇的眼角都熬出了一条细纹,看他的眼神无比怨念。
这头疼就特么是熬夜熬出来的!休息两天就没事儿了。
但他会说吗?他不会。
能到他这个地位的人,心都脏——燕淮默默给自己下了定论,面色如常地看着宁初。
并且在心里也给这冰雕雪砌似的人下了个定论——心软。
……
僵持半晌,宁初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地好几下,才终于说服自己松了口:“沙发,就一晚,明早就走!”
末了还神色不自然地补充:“就当感谢你那晚的照顾,两清之后就别来了。”
然后便不再管他,松了拦门的手,转身往屋里走:“记得关门。”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但他毫无波澜的日子过惯了,根本想不到燕淮会来这一出。
若说是又看上他了,用点常规的方法来慢慢追人,那他还能自然体面地想个稳妥办法来拒绝,能在不伤害人的前提下保持距离。
可这人跟以前相比完全是变本加厉,根本不给他思考躲避的机会,像一阵龙卷风,毫无预兆地呼啸着就过来了。
这些出乎预料的行为,让他现在每次跟燕淮的沟通交流都毫无准备,只能靠着本能来反应、来应付。
完了之后还得花时间来反思一下是不是处理得不够好,是不是给了对方不该有的希望,是不是该有更好的办法来断这段关系。
然后心里便烦躁得一团乱。
他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子上生闷气,不明白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自己脑子有点慢半拍,还是因为燕淮的脑子太过灵活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燕淮还真是克他呀!
宁初心里呻吟一声,叹口气,慢慢摇了摇喷雾瓶子。
管不了别人,眼下还是先管自己吧。
侧腰上的伤越来越痛,稍微扯到一点都能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宁初按捏两下眉心,站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天冷之后他很早就穿上了厚衣服,这会儿没换成薄的,弄着就觉得麻烦,不好撩住。
正卷着毛衣,燕淮突然在浴室门外轻敲:“宁初,你是不是在里面喷药,给我看看。”
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呐?什么脑子啊!宁初不爽地抿紧唇。
“不!”
就不!你说看就给你看啊?
但燕淮在和他交手的战术上显然很占上风,门外的人冷不伶仃轻笑一声:“听起来挺严重,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苏意过来。”
什么玩意儿!?
宁初心头一跳,猛然打开门:“就一个不字,你是怎么听出来严重的?”
“想象的啊,”燕淮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裤兜,“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有长远的眼光,所以呢,就需要有大胆的想象力。”
这胡说八道的有联系吗?
面前的人慢慢逼近过来,宁初已经无力地开始接受现实了:“……一顿操作猛如虎啊猛如虎,你是属虎的吗……”
他的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燕淮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儿之后突然想起,燕淮今年25,属猪……猪!
他蓦地笑出了声。
“怎么就笑了?”
燕淮偏头看着眼前人笑弯的眼睛,流光溢彩得像是打碎了漫天星河,眼尾笑出一抹潮红,和那颗摄人心魄的红痣相得益彰,唇角轻抿出淡粉色泽,仿佛裹了一层蜜,不尝也知道有多甜。
对他而言,简直是最致命的蛊惑。
第19章 哥哥给上药
“没笑啊,就是联想到一点东西而已。”
——联想到燕大总裁跟外表不太相符的本体。
宁初晃着脑袋矢口否认,但嘴角的笑意落在燕淮眼里,却像期待已久的光束似的将心底的阴霾驱散。
他从没看过宁初在他面前笑过。
但奇怪的是,当这个念头在心里产生时,他的潜意识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真要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他的眼眸深处浮出一丝茫然。
“别让你家医生来听到没有,这是我家!”宁初笑够之后立刻恢复正常。
燕淮回过神来,看向他绷着的脸颊,一边说着‘逗你的,不会让他来’,一边跟变戏法似的从他手里顺走喷雾铁罐。
指尖相碰,很快就分开。
动作又快又轻又自然,直到手中都空了几秒之后,宁初才骤地反应过来。
就跟逗小孩儿时,谈笑间轻松抢走人家的玩具一样。
“……”
他算是知道了,自己不管哪儿都慢半拍!
这人就是来克他的!
“去你卧室里喷,这里不好弄。”
燕淮知道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拒绝,就好像这已经成了宁初的一个条件反射,一个日常习惯。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就不等对方回答,直接走到他身后,上手推着人往前走。
“卧室是哪一间?好像一共也没两间……就是那间吧?”
“……燕淮!你给我站住!”
宁初恼怒地伸手抓住肩上的手腕:“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当然是你家,”燕淮莫名地瞥他一眼,又垂眸瞥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嘴角微微上扬,“没看我都不熟悉你卧室在哪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初心里无力呐喊,这是反讽!反讽懂吗!?
然而反讽的时候最无奈的,就是遇到个一本正经接话解释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接话的是故意还是无意。
但他绝望地发觉——按照寻常的方式,他根本就控制不住燕淮这种专制的恶霸。
其实以前他倒是有个能控住的绝招,那就是撒娇撒泼……
但很明显,这招现在他不敢用。
宁初于是憋红了脸,被这人揽着肩膀,连拖带抱地拽进了卧室。
怎么想都觉得这场景挺让人想入非非的,所以连反抗挣扎的动作都不敢大了,因为大了就更像那一出了。
——‘深夜好心收留无家可归者,奈何引狼入室后被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