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听说我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孤儿院的门口,被捡进去的时候都已经冻僵了呢!能活下来就很不错啦,要不是顾彦一直照顾我,现在肯定身体更差呢!” 苏仪努力为顾彦刷印象分。
顾萧看着苏仪,慢慢地摇了摇头。从脉相上看,苏仪忧思太过,心腑大伤,五内牵连,已然俱损,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他常常与苏仪见面聊天,竟然都没有发现异常,就连和他日日相处的顾彦,都是直到苏仪晕倒了才刚发现他情况不对。
苏仪……太能忍了。若是换了一般人,病到如此程度早该卧床不起,苏仪却笑语晏晏,一如平常。
“你晚上能睡着吗?” 顾萧问。
“吃一粒舒乐安定就能睡着。” 苏仪没有对顾萧隐瞒。
“白天呢?”
“白天还好,就是最近胃不好,经常痛。”
“仅仅是痛吗?” 顾萧冷哼。“没有吐过血?”
苏仪惊叹崇拜地看着顾萧。诊脉连这个都能诊出来吗?真是太神奇了!
虽然苏仪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已经给了顾萧答案。顾萧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在办公书里烦躁地踱了两圈,终于还是忍不住怒吼道,“今晚,不,现在,现在你就给我从顾彦那儿搬走!搬去我家住!顾彦一直照顾你?就把你照顾成这样了?他还让你滚对吧!看我揍不死他!”
“不要!”苏仪大惊失色。顾萧怎么可以这样呢?都说了顾彦没有欺负他了!真是特别不讲道理!“我才不要搬走!我和顾彦一起住得好好的!而且一共就吵了那么一次架!我不要搬不要搬不要搬!”
见苏仪这么激烈反对,只差没有赖在地上撒泼打滚,顾萧也很无奈。苏仪对顾彦还真够死心塌地的,就因为顾彦是第一个把他捡回家的人吗?这种雏鸟情结……他是把顾彦当爹了吗?
顾萧想想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正色道,“暂时不搬也行,但是你得好好喝药好好调养,要是一个月之后还不见起色,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听见没有!”
苏仪突然就想到了此行的最大目的,急忙问道,“能不能不喝汤药?换成药丸什么的不行吗?”
“怎么,怕苦?” 顾萧和颜悦色地问。
苏仪用力点头。很怕!非常怕!
顾萧冷笑一声。“那你怕死吗?”
苏仪苦着脸不作声了。
“你现在身体底子太差,胃尤其不好,汤药才好吸收。” 顾萧欣赏了会儿苏仪郁闷痛苦的神情,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他点希望。“先喝一个月汤药,要是情况好的话,下个月给你换成药丸。”
苏仪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有希望就好。一个月……他应该还是能坚持下来的。嗯,正好让顾彦多给他做点好吃的!
“一定要好好喝药知道吗!” 顾萧想想还是不放心,“要是一个月下来不见好,我就把你带家去,天天盯着你喝汤药!”
怎么这样啊!苏仪觉得顾萧太不讲道理了。“那万一是你开的方子效果不好呢?”
顾萧的脸刷的一下就拉下来了。“那你就去找别人看啊!好走不送!”
苏仪见势不妙,急忙讨好地凑上前去给他赔罪。“对不起,三叔公,我瞎说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萧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知道他那破烂身体调养起来有多费劲,还敢在这挑三拣四!
顾萧也不理苏仪,自己抽了张纸写起方子来。这次可比上次写给顾彦的那张费神多了,二十几味药再三斟酌加减,涂改了满满一大张纸,等到终于定下时,已花了足足半个小时。
顾萧反复查验无误了,才又另抽了一张纸誊写清楚,扔到苏仪怀里。“方子交给顾彦,他会去顾家的药房拿药,别去外面买那些乱七八糟的。每周过来复诊一次,有些药还需要酌情改动的。”
第68章 (67)
苏仪恭敬地接过药方,再度鞠躬致谢。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这张药方上凝聚了顾萧多少心血。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顾萧不耐烦地挥手撵人。
苏仪离开之前,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向顾萧道,“三叔公,我之前吐过血的事,不要告诉顾彦啊!”
顾萧哼了一声。“干嘛不告诉?就该让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不关顾彦的事啊!” 苏仪大急,“都说了顾彦没有欺负我嘛!是我身体本来就不好,让他知道他又该担心了!”
顾萧深深地看了苏仪一眼。苏仪一直说顾彦没有欺负他,顾萧是不相信的。以苏仪这样的资质,实实在在是天之骄子,熬过了最艰难的幼年,如今正该是意气风发的大好时候。长得漂亮,头脑聪明,师长喜欢,同学爱慕……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理由会忧思太过,以致五内俱伤?
但是苏仪那么维护顾彦,他也只好当作事情真的就是这样。顾彦没有欺负苏仪。苏仪自己身体不好。他是自己把自己弄吐血的,不关顾彦的事。
他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他是顾家的人,是顾彦的监管者。只要他相信了苏仪的话,那么顾彦就没有错,就不必被家法惩罚。
“行了行了,知道了。不说不说!” 顾萧烦躁地撵走了苏仪。说不说有什么关系,等见到了药方,顾彦自然会知道其中厉害。
等到下课之后苏仪把药方交给顾彦,顾彦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怎么,你病得很重吗?”
“没有啊?” 苏仪莫明其妙地也跟着又看了两眼药方。他因为讨厌中药的味道,在这上面没花太多功夫,所以现在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顾彦不一样。顾氏医武传家,许多方子从小就是背熟的。现在顾萧所开的方子虽然加减变化了许多,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顾彦看一下君臣佐使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调理的方子,这张药方……是用来续命的!
难道苏仪病重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发现?顾彦持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看苏仪一脸茫然的表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身体不太好而已。可是,身体不好到需要顾萧动用续命的方子,苏仪……只怕活不过五年了。
五年。冰冷的恐惧渐渐吞噬了顾彦的心脏。如果不是苏仪意外晕倒,如果不是苏仪不想让他被三叔公骂,如果他没有坚持让苏仪去找三叔公看看,如果三叔公医术不够精湛……那么多的如果,只要发生了任何一件,苏仪就会在无知无觉中不断虚弱下去,只剩下最后五年的时间。
“顾彦?” 苏仪担忧地看着顾彦惨白的脸色。“顾彦?你怎么了?”
顾彦猛然惊醒。他不能让苏仪知道这件事。现在发现还不算太晚,三叔公一定有办法替苏仪调理好身体的。但是如果苏仪知道了,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等着死亡降临……那太残忍了,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使苏仪真的只剩下五年,他也要让苏仪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恐惧和绝望,由他来承受就好。
“你不是说要让三叔公给你换成药丸?怎么开的还是汤药?” 顾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苏仪对于汤药这件事实在是太怨念了,于是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三叔公说汤药的吸收好,让我先喝一个月的汤药,情况好的话就给我换成药丸。”
“那你一定要好好喝药,知道吗?别再推三阻四的了。这是药,又不是果汁,本来就不可能有多好喝。想想看,不好好喝药的话,下个月三叔公还会给你开汤药的!” 顾彦摆事实讲道理,又威逼又利诱,就怕苏仪觉得汤药太苦不肯喝。
“知道啦!” 苏仪垂头丧气,“三叔公都说了,要是一个月的药喝下来还不见好,就让我搬去他那里住!他天天盯着我喝药!”
顾彦一惊,“搬去三叔公那里?” 然而转念一想,“那倒也不错!”
“哪里不错了?!” 苏仪张大了眼睛愤怒道,“你不想让我住这儿?!”
“当然不是!” 顾彦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三叔公那边可以就近观察,会比较好啊!”
“三叔公说了,每周都要找他复诊的!” 苏仪还是有点不开心,顾彦竟然觉得他去顾萧那里也不错!都没有舍不得他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