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在校时的照片也被人翻出来贴到了网上,数量庞大到惊人的地步。当时许多同学都喜欢拍苏仪的照片当桌面洗眼睛,五六年过去了,竟然还有很多人保存着他的照片。
随着照片的不断丰富,当年校友们津津乐道的补充,人们渐渐把目光集中到了苏仪身边的人身上。
苏仪身边只出现过两个人——顾彦,秦卿。
一个是出现频繁、各个场合都会陪伴在苏仪身边的男生。一个是入学时与苏仪公然相拥流泪的女生。直男腐女们顿时分作两派,掐得沸反盈天。
不过网上吵得再热闹,也只能算作八卦和花絮,主流媒体还是更关注苏仪的科研成就。可是循着这个方向深入下去,竟然和网上的八卦殊途同归。
“去基因印迹”是什么?据说,这打破了同性生殖的壁垒。如果这个表述还不够清楚,那么他的合作者霍尔?艾顿的打趣更加直白,“我一直觉得苏研究这个课题,就是为了能和他的爱人有一个孩子——遗传他们双方基因的孩子。” “他的爱人?啊,那是个好孩子。或许你们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him。毫无疑问,苏仪的爱人也是男性。他们还想生个孩子,两个男人的孩子。
而中国是一个同性婚姻仍不合法的国家。
……这真是太尴尬了。
就在舆论风暴席卷全球的同时,苏仪本人却行踪成谜,迄今为止的所有采访都由他的研究伙伴霍尔?艾顿出面。这位有史以来最漂亮的诺贝尔奖得主似乎十分吝惜自己的美貌,完全没有在公众与媒体前露面的愿望。
直到三天以后,艾顿研究所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出现的依然只有霍尔?艾顿一个人。在场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失望叹气,汇成一声极不礼貌的巨大嘘声。
“我明白诸位的失望。” 霍尔?艾顿一点都不生气,他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可是,请原谅,我的伙伴苏,他是位十分含蓄的东方人。”
顾修顾彦和秦卿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直播,没有看到苏仪出现,顾家两兄弟既有些遗憾,又有种莫明的放松。
知道苏仪获奖已经三天了,他们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很久之前他们就听秦卿说过,苏仪曾获得两届诺贝尔奖。但是听说归听说,事到临头他们还是觉得……这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是自家的小孩,又萌又蠢又爱闯祸,怎么突然就站到他们够不着的高度去了呢?
霍尔?艾顿的致辞还在继续。
“站在这里我感到十分惭愧。这个荣誉是苏慷慨地分享给我的,每一次都是他将实验引导向正确的方向,所有的成就应当归于他一人。”
“苏是个狡猾的小家伙。他将成果与我分享,让我为他挡住你们无止境的提问、拍照、围观、采访,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此时此刻,不知道苏有没有实现他的心愿?不,不是诺贝尔奖。苏曾经说过,他的愿望是他的哥哥能原谅他。”
“苏的哥哥,你听到苏的许愿了吗?你愿不愿意打开房门,给你悔恨莫及的弟弟一个原谅的拥抱?”
顾修震惊地瞪着电视。
如果这个胖老头嘴里说的苏就是苏仪,那么,唯一会被苏仪当作哥哥的,唯一苏仪需要请求原谅的——只有他。
他猛然起身,甚至顾不上去看顾彦和秦卿的神色,大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苏仪站在门外,期待而又胆怯地仰着脸看他。
顾修的心情非常复杂。
放弃万众瞩目的荣耀,苏仪在门外等了不知多久,只为一个被他原谅的可能。
他终于上前一步,将苏仪拥进怀里。苏仪抱紧他,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咔嚓一声轻响,秦卿拍下了他们拥抱的照片。
十秒钟之后,这张照片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大屏幕上。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抱着他腰的手臂,以及紧紧攥着他衣服的双手,无声地述说着苏仪终于获得了他所期待的原谅。
“真是太感人了。” 霍尔?艾顿夸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现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然而在顾修家里,这阵笑声完全被苏仪的哭声盖了过去。他哭得伤心极了,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全都糊在顾修胸口。顾修有点嫌弃地想要推开他,可是苏仪死死地抱着他不放。顾修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渐渐被他哭得有点心酸。
顾修知道苏仪的抑郁症至今未愈,一直靠药物维持,偶尔发作十分痛苦。他更知道让苏仪病情加重到如此地步的,正是自己的那一句不原谅。
但是苏仪从未以此向他乞怜。
苏仪承认罪责,默默赎罪,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来换取原谅。但是哪怕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也不曾向他乞求怜悯。
脆弱而又坚强,任性却有担当,苏仪永远是那么的矛盾。
顾修心软了。想到苏仪这些年受的苦,他甚至有些内疚。
……他干嘛和个小孩那么计较呢?(虽然这熊孩子差点杀了他?)
“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秦卿神色不善地戳着苏仪的肩膀,“放开我男人!”
“干、干嘛那么小气!” 苏仪抽抽嗒嗒地抗议,“我男人借给你抱好了!”
“我才不要!顾彦一看就手感不好!” 秦卿嫌弃地说。
“才、才不是!你没抱过不要乱说!” 苏仪极力维护自家男人的名誉,“明明就是顾彦抱起来手感比较好!”
手感比较不好的顾修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开一点。
“顾顾顾大哥!” 苏仪慌了,“我没说你手感不好!我就是……就是……”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
顾修一言不发地把他从身上撕下来扔给顾彦。
……还是那么蠢,一点都没变!
……诺贝尔奖真的靠谱吗!
第385章 (372)
获奖之后苏仪风头正劲,一堆人天天围着霍尔?艾顿想要挖出他的消息。对此苏仪索性赖在国内不回去了,传真了一份授权书让艾顿全权代理一切事宜。
随着苏仪的回归,家里顿时热闹了许多。他叽叽喳喳地和秦卿吵闹,腻在顾彦怀里厮磨,甜甜地笑着讨好顾修,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又可爱,似乎岁月和病痛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可是每天晚餐过后,他会从随身的小药盒里取一片药吃。
“已经好很多了,这个只是维持剂量。” 注意到顾修的目光,苏仪向他解释。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片综合维生素。
非但苏仪,就连顾彦都只是安抚而又鼓励地揉了揉苏仪的脑袋,和从前那种苏仪蹭破一块皮都紧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顾修总是说,“小伤而已”。被鞭打是小伤,韧带拉伤是小伤,子弹划开的血槽是小伤,因为受过真正的重伤,于此相比其他都是小伤。
苏仪和顾彦也是如此。
苏仪病情最严重的时候,顾彦不在他身边,顾萧陪着他去做电休克治疗。当顾彦得到消息赶过去时,病床上的苏仪连眼神都是散乱的,一时甚至认不出他。
现在这样,确实已经好很多了。
因为有过几乎致命的发作,所以现在只需要药物维持已经很好了。
因为被愧疚悔恨绝望无助狠狠啃噬过,所以此后的种种磨难都显得不值一提。
受的伤多了,就觉得很多伤都是小伤。
经历的事情多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事。
——所谓成长,就是这么残酷而又简单。
苏仪的确是个非常矛盾的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要不犯病的时候他总是高高兴兴的,家里有他就有欢声笑语,他一点也不喜欢别人为他担心。
两个星期之后,秦卿嫌他烦了。
“你还打算在我家赖多久!多大的人了!不会自己买房子住吗!” 秦卿瞪着坐在顾修身边巧笑倩兮的苏仪。竟然当着她的面向顾修献殷勤!活得不耐烦了!
苏仪可怜巴巴地看她。“我们又不是白住的!顾彦不是天天都烧饭的吗!”
“顾彦的确不是白住的。” 秦卿冷笑,“你呢?你难道不是白吃白喝加白住?你有哪怕那么一丁点用处吗!”
苏仪苦着脸。“那我交生活费好了!”
“我差你这点生活费?” 真?土豪秦卿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