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销号也要谈恋爱+番外(17)
“我妈在非洲,驻非中资机构的负责人。”
好吧……果然,能教育出这种文雅小王子的家庭必定与众不同。但陆东山又很同情这位小王子,无论如何,父母不能陪在身边,终归是有所缺憾的。
“怪不得你厨艺好,从小就经常自己生活吧?”
“嗯,习惯了。”白川说,“你真让我跟他俩天天一起过日子,我可能还不自在。”
陆东山笑:“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会。”
两个人碰杯,喝了几口酒。
白川的眼神犹豫地望向窗外,雨后的天空中,一群鸽子正在振翅翱翔,卷起一阵阵悠扬的鸽哨。
见对方沉默不语,陆东山试探着问:“是不是,腿……”
“嗯。”白川点头,没有多说。
陆东山想了想:“你有没有去别的医院看过,去北京、上海,多找几个专家看看。”
“都去过。”白川说,“还联系了美国的医院,但是现在我自己过去不方便,等我妈有空的时候陪我一起过去。”
“嗯,”陆东山鼓励他,“美国医疗水平高,你去那边看,肯定有办法治好。”
白川勉强笑着,摇头:“不知道。”
他双手捧起一听啤酒,忽然扬起头,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子。
“哎,你慢点,要醉的。”陆东山连忙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川把空罐子放在茶几上,捻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陆东山说。
他用手指弹弹面前的啤酒罐子:“我以前从来不借酒浇愁。以前,我碰到什么事都有办法,特别有能力,特别厉害,是公司最年轻的总监,谈过好多大单子,做过好几个大项目。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自负吗?以前我说,我,白川,没有我做不好的工作,没有我追不上的人。我敢说这样的话,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不行了……”他说,一边笑一边又打开了一罐啤酒。
陆东山伸手拦他,白川说:“让我喝点吧,要不然,我怕我今天睡不着。”
他喝了一大口:“我以前的同事还记得我。可能是怕我无聊吧,前几天联系我,说项目忙不开,想让我帮忙。我问是什么事,同事说想让我帮忙润色报告。我拒绝了。你说说,我连现场都去不了,写什么报告,那不是胡扯么!”
“我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大,”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电动轮椅充满电,一次只能走20公里,按往返算,单程最多只有10公里,但这是最最理想的直线距离,现实生活中哪里有直线,所以再折半,5公里,这是安全距离。我现在的活动范围,就只有5公里半径的一个圆。别人让我去公园散心,我都不敢去,我怕我回不来。”
陆东山小心地说:“好像有残障人士专用的汽车,如果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或许你可以开车……”
白川的眼睛里有一点血丝。
“我害怕,”他说,“车祸之后我一直害怕。我不敢。我现在连地铁都没不敢搭。你不知道事故发生时那种恐惧感,无助感。疼痛让人产生幻觉,那时候,我的整个世界观都颠覆了。”
白川安静了一会儿,陆东山正要说写什么,白川忽然抬起头,深深看着陆东山的眼睛。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我还在上班的时候,公司组织招聘。有个人来应聘研究员,人力部门觉得不错,推荐到我这里。我过去跟他聊了几句,提了几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很好。我很满意他的能力,就想把他招进来。结果,就在他得到我的肯定,高高兴兴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发现他有点跛脚。只有一点点,不严重,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是我马上跟人力部门联系,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这个应聘者。”白川看着陆东山,“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话我跟谁都没说过。前一阵子,我做梦梦到了这件事,我梦到,被我放弃的那个应聘者,其实是我自己……”
白川又开了一听啤酒。
陆东山看着白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已经喝醉了,但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不如让他多喝一点,好好睡一觉。
白川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他满脑子里就只剩下唯一一件事,仿佛钻了牛角尖,路越走越窄。
一旦这件事不顺利,对他而言,就是天崩地裂。
在这次喝酒聊天的最后,白川抓着陆东山的袖子,逼问他:“你说,我还能站起来吗,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站起来吗?”
陆东山哄他:“能,你肯定能,等你病好了,就像普通人一样。”
然后白川就在恍惚中傻傻地笑,笑着笑着,留下了眼泪。
“嗯,肯定能好……要是不能好,我真不知道下半辈子该怎么办了。我必须要好起来,必须,一定!”
再后来,他昏沉沉地就要睡去,口中不停地呼唤陆东山的名字。
“陆东山……东山……”
夜幕降临,陆东山推着白川去了卧室,然后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他站在床边静静看着白川的睡颜,然后拿起白川的手机,存了自己的号码。
晚安。
临走时,陆东山对白川说。
希望你能如愿睡个好觉,再无噩梦纠缠。
第14章 啤酒鸭
第二天早晨,陆东山担心白川宿醉之后身体不适,想再去看看他。
但是站在邻居的门前,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按下门铃。
昨天,白川借着醉意,向他倾诉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的不安和痛苦。
酒气、泪水、沙哑的追问、从未说出口的秘密,那个坚强文雅的人剥除了名为理智的外壳,将满目疮痍的软肋完完全全袒露在陆东山面前。
他失态了。
陆东山明白,白川只是想要一个聆听者,或者说情绪的出口。他体贴地保持沉默,让白川能尽情宣泄释放。
但他仍旧担心,当白川一觉醒来,会不会为昨晚的事情感到难堪,他们的相处,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平淡而温情,毕竟,白川是那么有自尊心的一个人。
陆东山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现在,他只想知道白川的身体情况。
天气变化、情绪波动再加上借酒消愁,很容易生病的。
然而门铃响了七八声,没有人回应。白川似乎不在家。
陆东山看看时间,难道是还没起床?
他满怀担忧地走进自己家门,坐在电脑前心不在焉地整理了一会儿工作资料,然后不管不顾地抓起电话,拨通了白川的号码。
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很快接通了。
白川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过来,同时传进陆东山耳朵里的还有清脆的鸟鸣。
“陆东山?”白川念出他的名字,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语气。
“是我,”陆东山抓抓头发,他没想到电话这么快就能打通,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那个……你在外面?”
“嗯,在复健中心的门口。”白川回答,“门卫大爷新养了一只画眉鸟。”
又按时去复健中心了,还有心情欣赏大爷的画眉,看来白川状态还不错?陆东山稍微放下心来。
“哦哦,我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情况怎么样,宿醉不舒服,没头疼吧。”
白川轻笑:“几听啤酒而已,不碍事。我早晨起来之后发现你昨天帮我把垃圾都收拾了,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陆东山说,“啤酒还剩两听,你也别喝了,干脆留着做菜吧。酒精饮料对身体或多或少有损害。”
“不至于吧,啤酒而已……”白川身边的画眉又吟出一串清甜的鸣唱,他笑道,“好,听你的,做菜,做个啤酒鸭。”
陆东山不知道白川是随口胡扯还是当真要做菜,为了不耽误白川复健,他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让陆东山放下心来,至少在电话里,白川并没有表现出过分尴尬。
陆东山忽然觉得,白川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在他以为对方是个文雅小王子的时候,白川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他的脆弱无助,而当他以为白川是个需要呵护的脆弱病人的时候,白川却又展示出他潇洒快意的一面。
那句“没有我做不好的工作,没有我追不上的人”太带劲了,陆东山想象着那样神采飞扬的白川,他真心希望现在的白川能快点找回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