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菜园子出来,许沐川取车要送白岫岩回去。
白岫岩有些无语。“已经快十点了。你送我回去再自己回来,得十二点多了。”
“没事,我一般睡得也比较晚。”许沐川一边往钥匙扣里串着备用钥匙,招呼他赶紧上车别别扭。
白岫岩不是跟他别扭。照他的想法,他希望许沐川能分个房间给他睡,但许沐川似乎压根就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他好想学学许沐川当初赖在他家不走的赖皮啊!
“我可以自己叫车。”算了,那种厚颜无耻不是谁都学得到的。白岫岩认了。
反正来日方长。
“这附近比较偏,不好叫车。赶紧的。”许沐川都已经先上车准备启动了。
白岫岩看他真的要送自己,估计了一下许沐川送他到家后会留下的可能性。
大概率是没有。
“真不用了。”白岫岩见他还不死心地要送自己,只好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许沐川目瞪口呆地听着他打电话,才算是意识到了如今的现实。
再怎么知道白岫岩是个大老板,但一见到白岫岩,他都还是觉得白岫岩就是白岫岩。但现在……
就算白岫岩现在穿着T恤休闲裤,看起来还像个少年样,可他就是个大老板。
大老板出门哪里需要打车?一个电话自然就有人来接他,而且居然还随侍左右。
他开车开了一路,居然都不知道有人一直跟在后面。许沐川有些憋屈地熄火下了车,酸溜溜地说:“司机会到门口来接吧?那我就不送了。”
白岫岩看他别扭,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就当他是舍不得自己了。
他跟着许沐川往屋里去。“他们过来还要几分钟。我去看看小蝌蚪长得怎么样了。”
居然还他“们”!
蝌蚪是前些天才从白菱洲寄过来的。许沐川想养小蝌蚪,白岫岩跟乡下的爷爷说了,让爷爷帮忙去抓。但现在不是蝌蚪的热闹期,白爷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窝小蝌蚪。
连带着他当初的玻璃缸也寄了过来。
许沐川的小别墅是西式的两层房,布置得非常温馨。一楼客厅很大,铺着原木色的地板。飘着白色纱帘的落地窗边放着一架钢琴,正对着玄关有一个壁炉。壁炉前铺着米黄色的地毯,围摆着同色系的沙发。沙发背面是白色的格子窗户,吊着一盆没开花的吊兰,底下是一张原木的长形大桌子,桌子靠墙的一边摆着一个大玻璃缸。
玻璃缸里水草青青,游着一群蝌蚪。玻璃缸底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缝里躲着一只小螃蟹和一只小虾米。
小螃蟹不过两三厘米,小虾米也就五六厘米。
都是白岫岩的意思,把当年许沐川没养大的小动物都给他送了过来。
白岫岩不会养水族动物,当年许沐川走了之后,他把小动物都放生了。池塘的归池塘,江河的归江河。
白岫岩看着那重新又聚集起来的一缸小动物,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像中间根本就没有隔着这三年。
“一共七只,一只都没少。”许沐川在旁边数着数,数完了,话里带笑地说,“这次我肯定能给你养出小青蛙!”
白岫岩觉得好笑。怎么是给他养的?
但他也没说不是,就点头“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桌后的墙上,高高低低地装饰了几个相框。他好奇地凑过去想细看看,被窗外闪过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
是来接他的车。
许沐川也看到了。“来接你的吧?”
“嗯。”白岫岩收回视线,回头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那我回去了?”
许沐川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走到车道上去。车门从里面打开,后座上还有人专门接他。白岫岩上车前跟他挥了挥手,然后车门一关,尾灯一甩就过去了,干脆得很。
车是大奔商务车,同行一个司机还加了一个保镖。
这排场!
他关了门回屋,瘫躺在沙发上。外面非常安静,屋里也相当安静,他忽然就觉得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昆程让他演的那个电影《炎炎》。
从贰市回来后,昆程知道他和白岫岩见面了,又跑来找他。他跟昆程说,白岫岩不会为难他了。结果昆程居然说他误会了。
“我是希望你能可怜我接我的戏,才说是投资人逼我。白总是希望我可以优先考虑你,但许老师,您不是优先,这戏是非您不可,您就是我心目中的谢筠,除了您,没人能演出谢筠。”
谢筠就是那个男主角,跑到乡下避难的大明星,遇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大明星。
为什么自己遇到的不是个女孩子呢?
许沐川盯着墙上的一个相框想。长得那么漂亮,笑得那么柔软,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呢?
如果岩岩是个女孩子多好啊!
他胡思乱想着,视线就聚焦在了那个相框上。然后他陡然又想起一件事,一骨碌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站在沙发上取下相框,抹了抹镜面上不存在的灰。相框里,蓝天下,绿叶红花的篱笆背景,一个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篱笆前。少年面带微笑,双手放在嘴边,双唇间露出一点叶片的绿色。
这是白岫岩。三年前的白岫岩。当初买了新家他想挂点相框装饰,翻了手机相册觉得这张很好看就洗出来了。
许沐川吓到了!
刚才白岫岩好像看到相框了。
白岫岩会不会以为他……
许沐川不敢想下去,手忙脚乱地要拆掉相框,把照片拆出来。拆到一半,他又反应过来。他在紧张什么,白岫岩什么也没说,肯定是没注意到吧?
许沐川想了想,又把相框装了回去,重新挂到墙上。他揉了揉脸,跟自己笑了一声。
“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光明正大地宠粉。”
第13章 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的确是没什么好紧张,许沐川只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一会儿梦见白岫岩指责他知恩不报,连个房间都不借给他睡。一会儿又梦见岩岩问他,许叔叔,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然后是爸妈鄙视地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他站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又听见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的哄笑声、指责声,伴随着唾沫星子,最后都变成了白岫岩越来越近的一张脸,漆黑明亮的瞳孔最后模糊在他的视线里。
许沐川吓醒了。
他浑身冒着冷汗,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额角又开始发烫了。他忍不住伸手搓了搓,结果越搓越烫,越烫越搓,最后都搓得发疼了,那热烫却只是更加清晰。
他捂着额角蜷缩在床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早晨徐丹娅来喊他起床。他一脸困倦,额角猩红还泛着血丝。徐丹娅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给他敷上。
“又做噩梦了?”
许沐川按着冰袋,苦着一张脸,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是啊。”
“你怎么老做这么奇怪的梦?”徐丹娅帮他准备着衣服,又去楼下整理带过来的早餐,隔着楼梯跟他喊话。“怕蚯蚓就别去刨菜了。不是买了智能种植的装备吗?让它自己长。我妈说,土里种的都皮实,不像盆里栽的那么脆弱。”
许沐川第一次做噩梦把额头搓出猩红时,正好有个综艺节目播出了。节目带点公益性质,参加节目的明星要下乡帮农民解决种植中遇到的问题。
当时徐丹娅问他怎么了。他顺口就胡扯,说看到节目想起了录制时在田地里看到蚯蚓的事,梦到蚯蚓爬到他脸上了。徐丹娅信了。后来每次他做噩梦,都会用这个借口。
蚯蚓很恶心,抓蚯蚓的人也很恶心。对,就是讨厌的恶心。
许沐川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好了没?好了快来吃饺子。”徐丹娅在楼下催促着。许沐川回过神赶紧加快了动作,收拾妥当后下来吃饭。
饺子配辣酱,再加一杯薏米花生豆浆。徐丹娅最近非常迷这个组合,天天假公济私地给许沐川准备,然后自己跟着一起吃。
“我查了一下周公解梦。蚯蚓谐音求引,暗示你希望得到指引,突破生活中的困境。”徐丹娅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椅子上,划拉着手机屏幕。“说说看,施主最近有何困扰?”
许沐川“哼”了一声,端起豆浆先喝了一口,对她这神叨叨的解梦十分不屑。冰过的豆浆凉爽可口,有冰镇安神的作用。他又夹起一个饺子,沾了蘸酱,却忽然又注意到了徐丹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