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46)
许云泽抬手去抓许默,沈凌风迅速挡住他,一把将他推后,塞回敞开的电梯门里。电梯门合拢瞬间, 许云泽不顾形象,抬手拉开电梯门冲回去, 一拳挥向沈凌风。
沈医生健身多年,眼疾手快挡下他的拳头, 两个人在狭窄楼道互殴起来。
许云泽显然不是沈凌风对手, 全靠一股蛮劲,毫无章法, 沈凌风三下二除五将他制伏在地, 恶狠狠警告:“不要靠近许默。”
“他是我弟!”许云泽怒骂:“你算什么东西!你根本不喜欢他你还和他结婚, 你除了伤他心你还会什么?!”
沈凌风站起身,居高临下盯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横突, 似乎想直接拎起许云泽扔下楼,但他终究没做什么,冷笑一声,整理了衣襟,转身去推许默:“咱们走。”
许默垂低脑袋,压根没看许云泽,连肩膀都缩拢了。
沈凌风一看他这模样,便知道许默怕极了许云泽。
两兄弟间那些过往纠葛,沈凌风也只从老同学那里听过只言片语,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许默这样害怕许云泽,哪怕过去近十年的时光,也无法抹平许默的畏惧和痛楚。
沈凌风怕刺激他,便没有问过,但这根刺扎在许默心底,时不时动弹一心,该是很疼的。
沈凌风无声叹气,推着他下楼进停车场,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许默默不作声,安静地盯着窗外,沈凌风一扭头,只能看见他冰冷侧颜。
许默在想什么?沈凌风猜不透,但他知道许默现在意志消沉,那份颓丧几乎肉眼可见。
沈凌风回头,打方向盘,不是去医院的方向。
许默愣了一会儿,扭头问他:“去哪儿?不到医院?”
“不急。”沈凌风急起来是真急,但他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现在不是去医院做康复的时候,许默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的,这会儿强迫他做复健只会适得其反。
宁北城东有全市最大的花鸟市场。
隔老远便听见叽喳啁啾汪汪喵,一派热闹。
这会儿周内,人也没有周末多,不至于摩肩接踵举步维艰。
沈凌风从后备箱里取出轮椅摊平,再从副驾上抱出许默,推着他进了花鸟市场,许默出门要戴口罩和墨镜,沈凌风从车匣子里拿出口罩给他罩上,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瞧。
毛茸茸的东西治愈效果拉满,许默被二哈舔了一脸哈喇子,心情好了不少。
狗舍主人极力推荐他买一只,许默却没要,沈凌风摸不透他的想法,反正走走瞧瞧货比三家,看完了装修精致的猫狗舍,花鸟市场另一边则是地摊卖家,血统清一色中华田园,价格也很美好。
沈凌风忍不住问他:“不买一只么?”
许默明明看中那只布偶,布偶性格温顺,蹭他掌心,许默很喜欢,沈凌风动手付钱时,许默却拦住了,沈凌风不太懂他想要什么。
“昂贵的东西,不好养活。”许默忽然说,沈凌风垂眸看他。
反而丢进尘埃里,忍受了苦厄与艰难,挣扎着向上的人,才愈能面对风雨,无惧前行。
小白兔地摊的老板看着面善,是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头发灰白,穿了红艳艳的衣裳,衣裳大抵洗过多次,褪了颜色,连衣裳上的富贵牡丹花纹都暗淡下来,她挎着一个小包,包里塞了许多零钱。
刚才两人也看过兔家,最贵的双血侏儒小黄兔比猫狗舍的血统猫狗便宜,许默瞅了半天,也没买,甚至都没有摸一下。
沈凌风以为他不喜欢兔类,径自将他推过兔摊。
许默却叫住他:“等等 。”
沈凌风推他回去,许默弯身瞅笼子里的小兔,不过月龄,挤在狭窄的笼子里,远没有兔家里的血统兔那样风光,好几只蔫蔫地趴着,不大爱搭理人。
唯独一只黑白花纹的,上身直立,两爪放空,侧了身,黑色眼珠直直盯着他,连大耳朵都高高耸立,轻微抖动。
“这只。”许默指着它说。
沈凌风讶异,一问老板,不到三十块。
他买了笼子兔粮,放进许默怀里,轻声说:“这是肉兔,吃得多。”
“长大后可以吃兔肉。”沈凌风在许默身前半蹲着,抬头看他,笑眯眯地调侃。
许默瘪嘴:“不准吃。”
沈凌风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两人一兔离开花鸟市场。
没急着回家或者到医院,逛完花鸟市场恰好中午,沈凌风问许默想吃什么,许默盯着笼子里精神奕奕上蹿下跳的小白兔,幽幽开口:“兔肉火锅吧。”
小白兔趴了回去,缩进笼子一角。
许默笑起来:“看你吧,你想吃什么?”
沈凌风环顾四周:“港餐?”
“……没啥味道。”许默说。
沈凌风就是不想让他吃太有味道的,病人当然要忌辛辣重口多盐多油,偏偏宁北这地界,好辣口,酸辣麻辣甜辣香辣一应俱全,多盐重油,非常不养生。
最后两人进了家常餐馆,沈凌风点了清淡的菜肴,好在许默口味偏东南方,也没闹着要吃辣,只是盯住冬瓜炖肉好半天,默默地念叨句:“加点红油就好了。”
沈医生微笑着让他赶快吃,莫等饭菜凉。
餐桌上的间隙,沈凌风忽然问他:“兔子,取名吗?”
许默一怔,回头望向上身直立,好奇打量周围的小兔,张了张嘴,恰好看见隔壁桌的麻婆豆腐,顺口道:“叫豆浆吧。”
沈凌风:“………”许默的脑回路总是奇特。
有了名字的豆浆一刻不停地窜上蹿上,许默忽然觉得它有点活跃过头:“能退货吗?”
彼时两人回了车里。
沈医生扶额,自车匣子中拿出兔粮,放进许默手心。
豆浆看见兔粮,更兴奋了,恨不得蹦出笼子外,两只前爪噼里啪啦拍兔笼,大耳朵扑簌簌抖动。
“干嘛?”许默看着手心兔粮,呆呆地问。
沈凌风侧身面向他:“喂它。”
许默好奇,捏了一颗递给豆浆,豆浆三瓣兔唇从笼子间隙中拼命挤出来,露出了大门牙,着急忙慌讨要吃食,许默震惊:“饿死鬼投胎。”
豆浆如愿以偿啃到兔粮,三两下嚼干净,张了兔嘴继续要吃的,许默保持着好奇心和耐心,一颗一颗地喂给它。
“可以放出来吗?”许默问沈凌风。
买回来后,豆浆一直待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沈凌风想了想,点头。
许默打开兔笼的小门,豆浆却忽然安静了,缩在笼子角落,斜歪脑袋盯着那门,不肯探出一步。
“它怎么不出来?”许默又问沈凌风。
沈医生摸着下巴琢磨:“怕生吧。”
买的时候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可不像是怕生,许默不太赞同,勾着手指伸进兔笼里,豆浆转耳朵,眼珠盯着许默的手,半晌,探长脑袋,小舌头舔了舔指尖,又热又黏糊。
许默呆住了,飞快收手,豆浆跑出兔笼,身姿极其灵活,矫健地跳上副驾驶座,趴到许默大腿上,竖起大耳朵。
许默伸手抱它,豆浆挣扎起来,许默吓了一跳,慌忙将它松开,兔爪划破食指,顿时一道血痕,许默轻嘶。
沈凌风忙抓过他那只手,地摊兔多半没打过疫苗,这种农家养出来的肉兔,指不定身上有细菌之类,眼前没消毒用品,沈医生当机立断含住他手指。
热且黏糊。许默试图将手收回来,被沈凌风攥住了手腕。
“唾液有一定杀菌消炎作用。”沈医生用做学术的语气说,虽然效果没那么好。
许默勾了下指尖,沈凌风的舌头裹住他,覆于其上。
“好了,”许默讷讷地说,“不疼了。”
沈凌风松开他,取出随身常备的创口贴,细心贴住手指头,许默低垂脑袋,头顶传来沈医生略微沙哑的声音:“许默。”
许默只觉得心跳快得诡异莫名,横生出紧张,抱住自己两手,连蹭他的豆浆都不搭理了,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想点什么,却又想出来,堵住的大脑,就像堵住的心口,闷得慌。
“许默。”沈凌风又唤他,这次比上次还轻柔,沙哑声更浓,仿佛大雾浓罩后缥缈的回音。
沈凌风向他倾斜上身,弯下去,自下而上看住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来。”沈医生低声沙哑地唤他。
鬼使神差,许默怔怔地垂头,两寸之距,四片唇贴住,沈凌风将他压回靠背,许默抱住他后背,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