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20)
“NASA还没退我钱,”许默一脸无辜,“这都两年了。”
沈凌风哈哈大笑:“他们坑你呢。”
许默趴回去,忧伤叹气:“太无聊了。”
“心里有个喜欢的人,就不无聊了。”沈凌风上身后仰,斜靠着椅背,两人在河边的露天酒摊上,烧烤香气扑鼻而来,河风拂面,霓虹照野。
“为什么?”许默扭头,直直盯住他。
沈凌风觉得许默眼神有点怪,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老神在在地说:“喜欢他啊,念着他,每天都在想,他在做什么,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他心里藏没藏事儿,他心里有没有我。”
“想啊想的,脑子都填满了。”沈凌风望向许默:“心也填满了。”
许默点头:“有道理。”
沈凌风直直盯着他,许默也盯着他。
“许默,我…”沈凌风脑子一抽,话到嘴边拐了弯:“我好像有点喜欢铭轩。”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好像应该是。
是从小青梅竹马照顾到大的朋友,还是默默守护不曾惊扰的恋人?
许默拎着啤酒罐摇晃,没有开导他那句似极情窦初开的好像,只笑眯眯地:“喜欢就去表白。”
沈凌风没说话,仰头望天。
天际,明月高悬。
“那如果我去向…铭轩表白的话,他会接受吗?”沈凌风忽然伸手,抓住许默,问他。许默怔愣,笑着回答:“会,你那么优秀,他一定会答应。”
“我表白的话,会接受吗?”沈凌风又问了一次。
没有称谓,没有指代。
许默自动脑补上蒋铭轩三个大字,使劲点头:“会,会的。”
沈凌风笑了。
再后来,月底,许默走了,说去迈阿密度假。次月初,美国医生打他电话:“请问您是许默先生的朋友吗,他出了很严重的事故,手机通讯录里联系人只有你。”
备注是沈医生。
沈凌风猝然惊醒,晨光熹微,天际翻出鱼肚白,他按着脑子,头疼欲裂。当时为什么要问许默,一次次的问许默,问到许默那样好脾气的人都不耐烦。
为什么要问许默?
许默,许默现在又在哪儿?!
沈凌风爬起来,摇晃脑袋,进卫生间洗脸。
夜里受寒,腹部隐隐作痛。
沈凌风给许默打电话,不接,直接挂断,发消息,许默不回。
他用凉水抹了把脸,打德川电话。
德川倒是很快接了,小声说:“沈先生?少爷坚持回酒店,我们搬回来了。”
“许默那两条腿,要是站不起来,必须请按摩师,否则肌肉萎缩后期很难恢复。”沈凌风就担心许默身体不行。
“……”德川叹气:“沈先生,按摩师请过,少爷不愿意,把人轰走了。”
“沈先生,我说句话,或许冒犯您,你大可别往心里去。”
“你说。”
“少爷现在这样,与您脱不了干系。夫人离世后,少爷就跟丢了魂儿一样。那魂啊,挂在你身上,除了你,谁又能帮他呢?”德川幽幽道:“就是看在少爷救活了蒋先生的份上,您也不该丢下他不管。”
这个道理沈凌风不是不明白,但是:“许默不想见我。”
“你找过他吗?”德川反问:“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就算找过了?”
沈凌风放下手机,半晌,起身出门。
第22章
沈凌风出了家门,骑上自行车直奔酒店,去找许默。
许默不见他,把自己锁在酒店套房里,无论德川怎么喊都不肯应声。
看着像是在闹脾气。
沈凌风到了酒店,德川跟看见救星一样,疾步迎上去:“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吃了点水果,别的什么也没吃,说不饿。”
许默有肠胃炎,和饮食不规律有关。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许默吃东西就饱一顿饥一顿,饿了就吃,不饿不吃,沈凌风为此劝过他。
不过许默一向我行我素,并不把医生叮嘱放在心里,只手撑侧颊戏谑他:“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我对象。”
沈凌风吸口气,步至门前,轻敲门扉:“许默。”
许默不应声,沈凌风喊了他三四次,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德川,”沈凌风放弃让许默开门的想法,回头问,“酒店有备用门卡吗?”
“有。”德川点头,不过没许默吩咐,他也不好去找酒店要。
沈凌风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用备用门卡。”
“好。”德川取门卡开门。
沈凌风进去,德川留在外边。
进来后,沈凌风顺便把套房门关上。
许默在卧室睡觉,没睡着,于是躺床上玩手机,撩起眼皮扫了沈凌风一眼,复又将眼帘耷拉下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怎么不应声?”沈凌风走过去,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两包棉花糖。
楼下超市顺手买的。
许默斜瞥他,冷淡而疏离:“有事?”
许默的心思沈凌风是越来越猜不透了,干脆拆开手里的包装袋,一阵甜香,递给许默。许默不接,冷冷地回他:“我吃的东西就没有下于三位数的。”
五块钱一包的零食确实入不了许少爷法眼。
沈凌风耸肩:“不要拉倒。”于是自己捻着吃了,边嚼边像个美食家一样啧啧有声地评价:“还可以,甜的。”
许默喜欢吃甜,他放下手机。
棉花糖已经喂到嘴边,沈凌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默张开嘴,沈凌风边喂他边吃。
“为什么不住我那儿?”沈凌风问,许默皱眉,不耐烦地说:“我想住哪儿住哪儿,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许默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脾气上来,免不了一顿冷言冷语。
“咱俩扯证了,”沈凌风说,“我是你伴侣,怎么不能管你?”
“你把结婚证撕了。”许默不咸不淡道:“而且很快咱俩就离了,你别来找我,烦。”
“那你这样造下去,你腿能好吗?”沈凌风眉目严肃。
许默直直盯住他,半晌,烦不胜烦,探身从床头柜里摸出备用机,按通号码,对面很快来人接了:“少爷。”
“让蒋铭轩接电话。”许默烦躁地吩咐,仆佣回答:“是,少爷。”
没一会儿,响起蒋铭轩阳光灿烂的笑声:“许默!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啦,这两天好无聊啊,你啥时候过来陪我玩呗。”
许默克制住翻白眼的欲望,将备用机丢给沈凌风:“出去聊,别吵我。”
“许默?”蒋铭轩纳闷:“你做什么呢?”
沈凌风注视着许默,许默翻身背对他,继续玩手机。
“铭轩,”沈凌风没走,就坐在床边通话,“你在哪里?”
许默背形稍顿,没有阻止,划拉着手机屏幕,朋友圈里分享旅游胜地,许默心想他在宁北呆了两个多月,不如抽空出去一趟,解闷。
“沈哥,”蒋铭轩迟疑:“许默不让我告诉你。”
“没事,”沈凌风柔声道,“你说吧,许默同意了。”
“我在他家。呃,日本家里。”蒋铭轩嘿嘿笑:“住那种日式庭院,你啥时候也过来瞅瞅,挺漂亮的。沈哥,我病治好了,许默帮忙找的骨髓,匹配后马上手术。许默陪我进手术室。”
沈凌风呼吸微滞。
刚扯证没多久,许默消失了两三天,大概就是去陪蒋铭轩。
沈凌风心底越发酸软,那时,许默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他误解了许默,许默并没有解释,反而放任他加深误解。
“铭轩…该谢谢许默。”沈凌风蓦地伸手,抓住了许默手臂。
许默好像又瘦了,将他抱起来时,轻得和一片羽毛差不多。
沈凌风掌心滚烫,烫得许默一个激灵,使劲挣脱他,没挣开。许默心烦意乱,懒得挣了,手机页面刷得更快。
“嗯!那肯定的!许默人真好。”蒋铭轩笑:“对了,沈哥,许默他的腿,还能治吗?你是医生,多帮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蒋铭轩叹气:“楚阿姨葬礼那天,许默当着人前不肯哭,等人都走光了,他一个人躲屋子里,哭了很久。我总觉得,他放不下。”
至亲逝世,谁又能坦然放下?
沈凌风沉默不语,蒋铭轩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多半是在许默家吃好喝好睡好,足足胖了十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