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说了句:“我还以为你跟金溯兮出去潇洒了。”
苏慎自嘲起来:“带个小屁孩有什么可潇洒的,我又不是他保姆。”
“你家在哪儿?”蒋遇说着开进岔路口,“我去找你玩。”
苏慎随口扯了个地址,顺便让蒋遇好好在家待着,免得让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说着说着话,他的视线上抬,在几步开外的街口看见了停车下来的蒋遇。
人头攒动,车流如龙,蒋遇朝他招了招手,唇边带着笑意,他的声音响在耳侧:“让人看出什么?”
苏慎愣住,意识到手上还拿着甜筒,顿时有些尴尬的把甜筒丢进身边的垃圾桶。
蒋遇朝他快步走过去,状似不经意的问他:“不是在家待着吗?你给的地址离这儿倒是不远,怎么的,炒菜没盐了跑这儿买盐?”
苏慎脸上意思意思的红了红,然后转移话题:“嘿,今儿天气有点冷哈。”
可不冷吗,才抱着一只冰淇淋啃。
他说话时,下巴上没擦干净的冰淇淋滴落下来。
蒋遇看的眼神一紧,呼吸声急促了下,笑了笑:“那怎么办?要不去你家暖和一下。”
苏慎还真认真的考虑了下:“还是去酒店比较方便。”
“往年这个时候你去哪儿?” 蒋遇挪开目光,皱了下眉,“总不会一直待在酒店吧。”
这人倚着栏杆,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哥怎么可能没地方去?这里大把的漂亮姑娘排着队邀请我共进晚餐好嘛?”
这话的水分并不大,像苏慎这种祸水长相,仿佛特别的讨女孩子喜欢,身边总不乏示好的女人。
蒋遇想问他除夕夜为什么不回家。
可是话到嘴边,他发现苏慎也没有对自己的隐私过多打探,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只图眼下的欢愉,从前的,以后的,通通没有做过计划。
这感觉让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乱,他略带烦躁走到苏慎跟前,蓦的掐住苏慎后颈,一个急切的吻辗转贴了过去。
苏慎的唇上还有些冰淇淋的冷冽。
越是相处的久了,他越发现苏慎就像块冰,怎么也捂不热。
苏慎并不在乎大街上川流而过的窥探,他从容的回应着蒋遇突如其来的索求,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吻结束,他抬手蹭了下唇角,打趣蒋遇:“好好说着话,怎么又生起闷气了。”
蒋遇错开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吃摊上。
声音闷声闷气的传来:“有点饿了。”
“走,哥请你吃点好吃的。”苏慎说着走到他前面,“有家饭店我熟,不着急的话我带你过去。”
除夕夜,川菜馆生意火爆,包厢全订满了,他们去的又晚,只剩下一楼还有空座。
蒋遇看着那张菜单,上面的菜色他大部分没吃过,正想抬头问问苏慎什么好介绍,发现他正看着某处发呆。
蒋遇:“看什么呢?”
苏慎:“……没什么。”
已经上了两道菜,苏慎站起身,解开风衣搭在椅背上,“我去趟卫生间。”
“等等,我也去。”
他们走在走廊那儿,苏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遇探手拉住他,两人手上的戒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他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
迎面走来个人,那人擦干手上的水渍,看见他和苏慎在一起,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半晌朝苏慎缓缓开口:“苏慎,好久不见。”
他朝蒋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迹殊同。”
从洗手间回来,苏慎的情绪像是被瞬间打入谷底。
那顿饭吃的并不愉快,他几乎没怎么动筷。
后来菜还没上齐,蒋遇搁下筷子先行离席。
苏慎追了出来,问他:“你怎么了?”
这话本来是蒋遇想问他的,但是现在不用了。
他没大好气的回:“吃不来辣的。”
从小蒋遇的父母很关心蒋弦,几乎没怎么在意过他,所以对于一个人是否在意另一个人,蒋遇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他看得出来,苏慎极其在意迹殊同。
还没到家,他在车上就朝苏慎发作起来。
接近凌晨,车停在空旷四野,天际已经开始燃放烟花,一阵阵的爆裂声中,苏慎汗湿了额头,在蒋遇急切的撕扯下,有些失神的看向车窗外。
蒋遇的头抵着他的,仿佛烦躁不已,又像是在发|泄某种不可言语的情绪。
苏慎几次想推开他,蒋遇把住他的手推到头顶,目光紧紧放在他的脸上,像是在警告他,不许擅自离场。
他疼的脸色有点苍白,却没挣扎。
继而沉默的承受。
他明明就在眼前,两个人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蒋遇发现自己像是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
不知道是谁,最开始抱着各取所需的态度,可等泥足深陷了,却发现苏慎心里到底藏着谁,自己根本没法不去在意。
后来蒋居先坠楼。
父母去世以后,蒋居先承担起当长子的责任,对弟妹悉心照顾,所以蒋遇对大哥也格外尊敬。
但没过多久,蒋弦告诉他,蒋居先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都是苏慎的报复。
蒋弦说,苏慎接近自己也是为了报复。
不用蒋弦提醒,他自己看的出来他和迹殊同的相似。
苏慎一直把他当替身。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苏慎复仇过程中的一颗棋子,苏慎压根没有爱过他。
他并不知道是迹殊同在幕后提供资金让上安元佐做空寰宇实业,所以上安元佐找他合作,他欣然接受,在最后甚至放出即将结婚的消息,把苏慎引过来。
他被人当成刀子冲在最前面,亲手把苏慎逼入绝境。
因为他们的合谋算计,苏慎才会在最后一刻不堪打击的撒开方向盘。
直到苏慎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时间,他才开始明白,如果苏慎真的没有动过心,被他困起来时又怎么会那么难过。
苏慎去世那年,他从苏慎的无名指上解下戒指,带在身边。
他每一次看到这两枚戒指,都会后悔。
他曾经无比渴求的东西,原来一直在身边,只是他没有发现,等他明白过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本来以为余生会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可能在某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懊悔,从而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容怀出现了。
可当他已经肯定容怀就是苏慎的时候,命运又和他开了这么荒诞的玩笑。
“时间差不多了。”迹殊同看了下腕表,“我先告辞。”
水沸了。
迹殊同在水蒸气中望向蒋遇:“至于今天说的这些,我会证明给你看。”
&……&……
紧闭的室内已不再听到声响。
蒋弦推开门,窗前厚沉的窗帘被扯落一半,刺目的阳光直射而来,地上凌乱的散落着投影仪的碎片残骸,苏慎面色如纸的昏睡在这堆碎片中。
她朝身后让了让,让来人看清现在的状况:“你打算怎么办?”
迹殊同缓步走到苏慎跟前,撩开这人汗湿的头发。
他紧紧搂住苏慎,吻了吻他的额头
苏慎的眼皮不安的震颤了下。
他像是站在迷雾中,听见迹殊同的声音破雾而来:“我带你回家。”
仿佛一个很久没有愈合的伤口重新被撕扯开,疼的他在睡梦中落泪,一时间所有往事山呼海啸般朝他席卷而来。
可是清醒只有一瞬,在心脏剧烈的抽痛下,他又昏厥过去。
他不晓得这次睡过去,下次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抗拒,可却发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第 57 章
这个地方是这么熟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
窗帘的颜色是月牙白,电视机正对着床摆放,内嵌衣柜如果推开,应该可以看见左手边是三层置物架,右手边悬着一排空衣架。
从这张床的位置到洗手间是七步,洗手池边常年摆着一只乌色水晶瓶。
阳台那儿养了一盆仙人棒和总是发不完嫩芽的不死鸟。
夏天的时候,太阳总会大喇喇的照在脸上,想睡会儿懒觉都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睡不着就去游泳吧,楼下有个大泳池,水被太阳晒的暖暖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在这里住了六年,你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