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疫苗啊!跟医生预约了。”丁北说,他抽了根烟,拉下窗户通风,“话说你真不干了?你找好后家了吗?”
“找尼玛后家。”苏明浅破罐子破摔,富二代本性暴露得彻彻底底,“社会太险恶,我不想努力了,我想回去啃老本儿了。”
“别吧,苏苏,”丁北说,“人还是要有些追求的。不要因为一些小挫折就放弃自己。”
“我平生就追求过这么一次,下场这么惨烈,还追求个毛线。”苏明浅说,“还是失败的人生比较适合我。我就是一只毒鸡,再怎么熬,熬出来的也是毒鸡汤,励志不了。”
丁北没想到他短短一天就把自己剖析得这么彻底,想笑,没好意思笑。丁北说:“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是真打算回安市,我认识几个哥们,让他们帮你找个靠谱的工作,你稍微做两天,缓和缓和。”
“北北你真好。”苏明浅掩面抽泣。
“少来。别演。”丁北回方向盘,“我再好,也没有陈殇许对你好。人家整整对你好了六年,你看看你这六年都干了什么蠢事。”
“我真知道错了。”苏明浅说,“所以他跟那个孟什么在一起,我还祝福他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得说:只要不跟我在一起,他能活得舒坦一些。”
“哎,你做人做成什么样了啊。”丁北叹为观止。
“别说了,别说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又不能回炉重造。”苏明浅说,“所以我打算回老家,不出来祸害人了,我思想觉悟还不高吗?”
“高,太高了。哦对了,有件事情,关于陈殇许的,你想不想知道?”丁北换了个话题。
苏明浅本来想说不想知道的,但是他说不出来,他犹犹豫豫地问:“什么啊?”
“陈殇许今年年底打算按揭买房了。就买在安市。你说神奇不神奇?”
陈殇许家境不差,年纪到了买房也在情理之中,有什么好背后讨论的?苏明浅不懂,他还没到买房的年纪,也不需要买房,所以不关心这个。
“你傻啊。”丁北没脾气了,“陈殇许要是跟孟遥真的能一直发展下去,还能回安市买房?他虽然没有海市户口,但他条件又不差,完全有能力直接在海市拿套房子。况且孟遥又是彻头彻尾的海市人,陈殇许怎么可能不考虑他?”
“你怎么知道那个孟遥是彻头彻尾的海市人的?”苏明浅问。
一贯巧舌如簧的丁北卡壳了三秒,然后平心静气地说:“这不重要,苏苏。重要的是,陈殇许到底是不是真的爱那个孟遥。”
“哦。”苏明浅说,“就算不爱,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陈殇许原来是个只图人家身子却不负责的大渣男?”
丁北:“……”
不知道为什么,丁北有时候觉得苏明浅看人的角度非同小可地刁钻。
两人去宠物医院给kiki打了疫苗,丁北送苏明浅回去收拾东西。胡乱收拾一通后,饭点到了,两人又去商场吃了晚饭,丁北请客。
“真打算放弃陈殇许了?”酒杯相碰间,丁北问苏明浅。餐厅带点酒吧的格调,视线昏昏暗暗,光影重重叠叠,眼前那束紫色的光晃得苏明浅眼睛都有些眩晕。他本来酒量就不好,被这光一晃,意识就模糊。为了让自己意识清醒一点,他不喝了。
“我也不想放弃的。”苏明浅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酒嗝,双手撑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看上去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但是他不要我了,也不爱我了。我还纠缠他干什么?我有这么不知好歹是非不分吗?”
“苏苏,你真棒。”丁北由衷地说,“我虽然一直看好你和陈殇许,但我也不希望你在这段感情里太被动。苏苏,你性格虽然不怎么样,但人还是好的,忘掉陈殇许的话,往后可以找到更好的伴侣。”
“你别这么正儿八经,”苏明浅没听出来他的话有什么毛病,苏明浅说,“我自己想一想还好,你这么正儿八经一提,我就觉得和陈殇许真的是永别了。一个在我生命里出现整整六年的大活人,突然没理由再见了,我舍不得。”
这种感觉丁北能够体会。断舍离谁能说到做到呢?况且苏明浅又不是圣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能说出“放弃”这种话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丁北看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怕他自己钻牛角尖,把话题一带而过,“苏苏你不是特别喜欢吃这家的菜吗?以前咱俩上学的时候嫌它贵,只一个学期来一次,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咱就点什么,不要委屈自己。”
“谁委屈自己了?”苏明浅鼻子一吸,重新拿起刀叉,戳面前的鹅肝,“我向来不委屈自己。从今往后,我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我要过得比他陈殇许好。”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一点胃口都没有。尤其是灯光交替间,他看见陈殇许带着孟遥走进这家餐厅、两人坐在一起认真研究菜单的时候,那一刹那他甚至有把吃下去的食物和喝下去的酒都吐出来的冲动。
记忆中,陈殇许和他吃过无数次饭,每回都是陈殇许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无论他想吃什么,陈殇许都微笑着说可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两人一块儿研究吃什么的。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喜好呢?苏明浅现在明白了,陈殇许对他只是出于无条件地照顾和包容。孟遥,才是他想分享个人喜好和想法的对象。
苏明浅有那么一瞬间酸得要死。
他胃里刚压下去的酒精突然又窜上脑子了。
“苏苏,你去哪里?你干嘛?!”丁北觉得他不对劲。
苏明浅抄起面前只喝了一口的红酒杯,绕过人群,径直向陈殇许那桌走去。
第15章 肉沫
“陈殇许。”
餐厅里地音乐缓缓流淌,流水般的光影将苏明浅笼罩得皮肤几近透明,眼睛里的水洼晶莹透亮。
苏明浅站在陈殇许和孟遥那桌前面,手里端着红酒杯,里面的酒一晃一晃的,几乎要洒出来。
陈殇许抬眸,安静地看他。
“这是谁呀?”孟遥托着下巴明知故问。他眼中的戏谑和纯真收放自如,显得十分人畜无害。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把目光移到苏明浅后面,朝丁北眨了眨眼睛,悄咪咪地打了个招呼。
丁北扶额。
“陈殇许。”苏明浅又喊了一遍,这回声音有些哽咽。
那天在医院,他没怎么看清楚孟遥,现在凑近了才发现孟遥真的很好看,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天真妩媚的味道,这是他苏明浅比不了的。
苏明浅现在站在这儿什么都不是,只能自取其辱,无地自容,又苦又酸。
“小苏,好巧。”陈殇许莞尔,将菜单优雅地递给孟遥,问苏明浅,“也来吃饭吗?和谁?”
他将目光朝后移了一点,理所当然地看见一脸僵硬的丁北,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明浅紧张得手攥着裤缝,咬住下唇。他想装出个释然的微笑,优雅地和陈殇许碰个杯,然后夸一句“嫂子真好看”。但是他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没有这样的格局。
他妒忌孟遥夺走了陈殇许,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嫉妒,只能闷头产醋。
“殇许,我好饿,先上菜吧。”孟遥甜腻地靠在陈殇许的肩头撒娇说,“你看你朋友他们这桌都快吃完了。”
陈殇许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垂下的目光带着温柔和宠溺:“好。”
服务员走过来,陈殇许圈圈点点,认真又细致地备注:“如果有葱和姜以及辛辣的调料不要放,我爱人他吃不惯。”
服务员点头微笑:“好的先生。”
苏明浅站在原地,嘴一撇,眼泪差点掉进酒杯里。
以前他可喜欢葱花了,陈殇许每次和他出去吃饭,都要跟服务员交代,可以多加些葱花。陈殇许明明也喜欢的,可是现在却因为这个孟遥,放弃了自己的喜好。
陈殇许怎么能,对他对自己都这么残忍呢??
苏明浅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哥,我明天回安市了。本来想请你一块吃个饭的,但考虑到你和嫂子不方便,还好……”
他吐出这句“嫂子”的时候,有些哽,像是有刺卡在喉咙里,好在不是很明显,所以他继续说:“还好吃饭碰见了,就想过来敬你一杯酒。我在外地读大学这几年,承蒙你照顾了,以后也希望你和嫂子毕业能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