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了我一眼,继续说:“我没拿他当回事儿,真的,就觉得有点孤单,想找个人偶尔能说说话,我没想怎么着。”
“郓哥?”我问:“是周翔郓吗?”
他有点吃惊,大概没想到我会认识这个人,睁着眼缓了会儿才点头:“是这个名儿。”
“以后别找他了,”我说。我想压制住心底的烦躁,但很可惜,没压制住,我再次对他说:“不许再见他。”
徐济大概是被我吓到了,睁着眼直发愣。我沉下脸时跟阎王索命一样,这是实验室同事的原话。
意识到语气不对后,我松下脑子里紧绷的神经,呐呐补充:“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找我说话,尽量远离他吧。”
周详郓的名字是我从一个男人口中听来的,那个男人与我差不多大小,我在徐济的墓碑前遇见他,他说他是徐济的朋友。
那是个一眼就能认出是同的男人。会抹眼泪,抿着嘴用软着嗓子的声音说话,身上莫名带着娇气的气息。
我无从辨认他的身份,他有点小聪明,话里话外都在展示他与徐济的关系有多好,最后皱着小脸委屈巴巴道:“哥,我喜欢你好久了,我能待在你身边替徐济陪着你吗?”
我有点恶心,说:“不用。”
他拉着我的衣服,被冷风冻红了鼻头,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那哥……你能借点钱给我吗?我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等我找到工作就还你。”
我挣开他坐进车里,去银行取了三万块钱后开车回来,他还站在原地,看到我的车后高兴地凑过来,说:“哥,你真是个好人,徐济真该早点遇到你,不然也不会被周翔郓那个人渣骗到这地步了。”
那是徐济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我初次听到周翔郓的名字,听那个男人在我旁边叹气说:“说真的,谁碰到那个人渣算谁倒霉。”
徐济茫然点头,顿了下,忍不住问:“他怎么着你了?”
我看着他,说:“他碰了我的东西。”
“你好小气啊,”他乐得直笑,眼睛眯成弯弯的弧度。
“是啊,”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能将他的笑容都印在眼里,“所以你要是见他,我会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好饿,去吃饭了。
☆、第 6 章
这学期过了大半后,第一次模拟考试浩浩荡荡地拉开了序幕。
班主任在上面讲着题,说到“来,看黑板”时,突然就噤了声。很多同学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往后看,看到最后一排低头沉浸在游戏里不可自拔的同学,默然相觑没有不敢吭声。
那两位同学对周围情况尚且不自知,甚至小声叨叨出了声:“哎你别——卧槽!干他妈的!”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教室里却格外响亮,好些同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班主任就静静看着他们玩,等一局终了,他们在裤腿上擦着手心的汗抬头后,才发觉出周围的不对劲。
“手里的事儿都停了吧?那好,我来说两句。”班主任右脚一勾板凳,拉到身后坐下来,“长篇大论的我也不想说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用不着我再唠叨。那我们就聊聊你们以后想干嘛?”
他换个姿势,手肘撑着讲台,支起下巴看向我们。“裴知承,你说说,你以后想干嘛?”
突然被点到名,我有点茫然,站起来一板一眼地回答:“学化学物理专业,研究新型物质材料。”
这是我上辈子的专业方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学了这么多年,如果再转行学别的,我可能心里没有底。
他点点头,示意我坐下,也没评价是好是坏,转头问另一个同学:“岳景,你说说你的。”
物理课代表站起来,犹豫了会儿,说:“我没想好。”
这个回答仿佛统一了大家都口径,在接下来的问答中,大多数同学都是这样应对,甚至有前排的同学提醒道:“老师你别问了,以后再想也没事,你先上课吧。”
班主任沉默良久,站起来后叹口气,只说了一句:“你们是理A班啊。”
他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讲题。下课后,临走前他边收拾着试卷边说:“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这很正常,你们竟然也不知道,问问自己这合适吗?”
明天要进行大型模考,今晚没有晚自习,所有同学的书都要收起来,课桌上要干干净净的不留一个字。桌洞里塞不下,就只能把部分书先拿回宿舍,不住宿舍又离家远的,免不了要嚎啕一番。
施志拽着我胳膊,哀求道:“承哥,还是不是哥们了?这个忙就问你帮不帮吧!”
我拉开他,说:“太多了我不好带,你先去问别人。”
结果问了一圈回来,没人能在宿舍腾出个位置给他。这也难怪,一间宿舍住十二个人,本来站脚都没多大片儿地方,再放置些自己加室友的杂物,确实不好再腾出空地给他放半人高的资料和课本。
我给徐济发条短信,问能不能在他那里放两天东西。
他很快就回复过来,问:【多大?客厅里没多少地儿了,只能放我房间里,太大不知道放不放不下。】
我说是两摞书。他立马回过来:【书没问题,客厅里也可以放。你什么过来?】
【收拾好就过去。】
【你现在在学校?】
【嗯,不聊了,等会儿见。】
施志还在愁眉苦脸,书包塞得鼓鼓的,怀里抱着七八本,然而桌面上仍然还有厚厚的一摞。
我把他剩下的搬到面前,说:“你先回去吧,这些我来带。”
他喜出望外,艰难地抱拳大声说句:“有劳了兄弟!”然后脚底抹油般跑走了。
所幸我平时就不怎么往教室里带东西,不必要的资料都放在了家里,我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出来后,抱起那摞书就离开了教室。
我知道徐济大概率会来学校门口等我,却没想到在教学楼下就见到了他。他过来搬走大部分重量,我感到怀里瞬间轻松很多。
“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班,”他说,“我看好多人离开时都搬着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明天要模考,清考场。”
他“哦”了声,转过头问:“紧张吗?”
紧张什么?考试吗?我淡淡地笑了下,如实回答:“没感觉。”
把书放到客厅后,还不到晚上七点,他给我递罐果汁后,挨着我坐下来,偏头问:“现在要回去吗?”
“看会儿书再回,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他依旧是“哦”了声,然后再也没别的动静。
我翻开语文书复习古诗词,几百篇要一篇接着一篇背。做事时我一般很少分神去想别的,导师说过我这种专注力很难得,对于科研来说尤为重要。可现在徐济在我身边待着,我有点浮躁,总想转头看一眼他。
“你不用在下面看店吗?”我问。
“我妈在下面,她清醒时用不着我。”
“哦”,这下轮到我无言相对了。
“裴知承,”他叫了我一声。
我从课本里抬起头,疑惑地“嗯?”了下,问:“什么?”
他伸了伸搭在床边的长腿,两条胳膊撑在身后,半仰着头,说:“你亲过小姑娘吗?”
没有,我只牵过女生的手。我妈托人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个很温柔的姑娘,我们相处了两个多月,照着步骤像别的情侣那样约会,但我们没走到最后。
他问这个问题明显不是想听到我的答案,因为他下一刻就挺直身坐起来,看着我说:“我想和你接吻。”
我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下头。他注意到后连忙补充道:“可以你来主动,我无所谓。”
说实话,这有点超乎我的预料。我碰过他,且不止一次,但全程都是由他来引导,我不确定单靠自己能不能硬得起来。或者说,我想成为他的伴侣,但究竟是“伴”的意义重一些,还是“侣”的意味更深一些,我也不清楚。
我们对视好一会儿,他最后忍不住仰面倒在床上,拿小臂遮住眼,闷声颤笑道:“不行了,你让我觉得,我是在欺负邻家懵懂的小弟弟。”
我放下书,翻身压在他身上,手掌撑在他身侧,说:“小弟弟?”
“你不是比我小么?告示栏贴的照片下有年龄,你还没成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