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10)
“都不是。”
“既没在一起也不追人？你喜欢了个寂寞啊。对方是怎样的人？”
白青鸾捧着手机等了两分钟，没回应，他想着人可能有事，正打算放下手机时一个震动。
韩天成说：“不能在一起的人。”
白青鸾下床穿了拖鞋，一路走出房间门走出自己家门，然后站到邻居家门前敲门，叩叩叩。等了一会，韩天成给他开了门。
白青鸾咽下一口唾沫说，“我来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样你会高兴吗？”
韩天成一时愣住。
白青鸾望着他说：“我很喜欢你，所以想告诉你。”
“好，我也很喜欢你。”
“不一样的。”白青鸾否定对方的回答，“我喜欢你，是想和你一起睡觉的喜欢。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我还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之后你想怎么对待我都随便。”然后认真地看着韩天成，等待他的回复。
这一刻白青鸾忽然觉得自己即卑微又丑陋。他像讨人厌的，脏兮兮的被母亲抛弃的丑陋幼猫，拉着路人干净的裤脚发出难听的叫声。客观来说白青鸾长得不错，完美继承了母亲优质的外貌。但他的父母依然离婚了，父亲出轨的对象甚至长完全比不过母亲。
美貌有什么用？长得好看也不等于会被爱。
韩天成再一次开口说，“我也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白青鸾闻言又立即说，“同性恋一定会被社会上的一些人鄙视，躲躲藏藏活着太危险了。况且你让你妈妈，让我爸爸他们怎么办。你不用可怜我，不用关心我的感受，我可以接受现实……”他喋喋不休地说了非常长的一段话，如恼人的苍蝇般嗡嗡不久，白青鸾脑子里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啥，但他说完后是一段死寂般漫长的沉默。也许不仅仅如此，他还说了很过分的话。
直到多年后，白青鸾回忆起这天突如其来的告白，才想明白自己故意想让告白失败。
他无意识的选择了在两人之间缺乏了解、感情不深的阶段，时机也非常突然，明知韩天成不太支持早恋，且有喜欢的人。告白时说的话也完全不浪漫，一意孤行，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他们之间隔着年龄，性别，要面对的是父母和社会的眼光。
那是一段完全不配称之为告白的告白。
韩天成却答应了。
韩天成说，“青鸾，我答应你的告白，不是因为你爱我，是因为我爱你。”他微微下蹲弯腰抱住了白青鸾。
这是白青鸾记忆中他们第二次的拥抱。
那一刻白青鸾失去了言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你喜欢的人，难道是我？”在非常短暂的惊喜与感动后，他莫名地浑身僵硬，忽然觉得很害怕，无助地哭了。
丑陋肮脏的幼猫被温厚的掌心捧起，它浑身颤抖发出，尖锐地喵喵叫着想要跳走。却被一双手紧紧禁锢，被托送着放进大衣里。本能地想逃却逃不掉。它害怕极了，它怎么会被人爱呢？
“喵——！喵！！”幼猫气得大喊。它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爱我！
白青鸾紧急补救般想出了一条策略，“等上大学吧，等我上大学后我们就真的在一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天成赞同了这个提议说：“好。”
之后白青鸾的学习生活依然是照常进行，他看着范斌斌去贴吧发帖，要到了韩天成的联系方式，后来又喜欢上了其他学长，话题中男神二字仍在，却不再代表同一个人。发。也看着陈书怡如何在吃饭这件事上跟母亲做抗争，努力选择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放学时自己回家。看着顾圆逐渐变成一个资深腐女，咳，天天在群里分享纯爱小说或漫画或动漫。上课时经常开小差涂涂画画，一边画一边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发出笑声，画面上是两个男人亲亲我我。什么学长学弟，总裁跟牛郎。
至于白青鸾自己，他得到了一个惊天大蛋糕，上大学时就可以尽情享用。
他跟韩天成之间不再是单纯的邻居，但也不同于一般的朋友，他们像兄弟一样相处。夏天变成秋天，秋天变成冬天。这段时间白青鸾和韩天成有空时会聊聊天，韩天偶尔帮忙辅导一下作业。
初二一晃而过，在暑假后就要步入初三，此刻距离白青鸾上大学还有四年。
夏天，烈阳高照，他们有了大把大把空间的时间。
韩天成在放暑假前问：“去海边玩吗？”
“嗯！好啊！”
☆、第 10 章
同学眼中的白青鸾是个冷静自制的人。
那是暑假前期的一次闲聊，女生还群里提到发脾气的话题。话题一转扯到白青鸾头上，“青鸾脾气好好啊，还没见过你生气是什么样子呢。”
顾圆：“别人值日时想走，你居然还帮他做了。”
范斌斌：“还经常帮同学辅导作业，感觉很耐心。”
白青鸾：“没有……其实我生气时完全控制不住。”
顾圆：“欸，可是你完全不会生气啊。”
范斌斌：“有点想看你发脾气的样子，哈哈哈哈。”
白青鸾：“还是别了。”
白青鸾生气分人，一般关系越熟越亲脾气越大。正好收到一条微信信息，来自天成哥哥，两个字言简意赅，“过来。”
白青鸾用备用钥匙开门，进了韩天成家，到房间门口时脚步慢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在看着靠在床上的韩天成。对方肩宽腰细，长腿一屈一伸，随意的姿态就像古罗马时期的雕塑。韩天成注意到白青鸾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勾起招招手。
白青鸾朝他飞扑，被他笑着揉进怀里，两人发出畅快的大笑。
白青鸾头发被揉乱，人趴在韩天成身上问：“找我干嘛？”
“就是想见你，不行吗？”
白青鸾无语，撑在韩天成胸口起身，又被一扯跌了回去。挣脱不开，遂放弃。老老实实趴着抱，白青鸾近期的最新发现，韩天成非常喜欢肢体接触，总是会被他得逞。不过白青鸾也不讨厌，可能他也很喜欢吧。
每次靠在韩天成身边，他就会特别特别容易犯困。白青鸾眼皮打架，努力地说，“你...行李都收好了吧，明天八点的飞机，今天要早点睡。”
“嗯，睡吧。”
白青鸾在梦里都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他理所当然地梦见了韩天成，他在和韩天成激烈地争吵，准确说他单方面生气，暴怒，无法控制，砸了很多东西，砸了屋子里可以砸的所有东西。
他们之间有什么理由可吵架呢？
没有。
韩天成太好了，从来不和他吵架，带领着他到处玩，为他安排一切，说话时也很温柔，连在梦里也是这样。哪怕白青鸾砸掉整间屋子里的他最喜欢的花瓶与家具，把妈妈送他的礼物摔碎，韩天成也赤脚穿过一片狼藉，踩在玻璃碎片上缓缓流血，给白青鸾拥抱。
他是整间屋子里最后的，白青鸾的所爱。
当然，这是14岁白青鸾的梦。
28岁的白青鸾经常梦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掐住喉咙，他无法呼吸，整个人提起，完全依靠脖子拉扯着整个身体的重量。他发自内心恐惧死亡，大喊着从噩梦中惊醒。那段画面却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一段真实发生的记忆，同时也是彻头彻尾的幻灭。
韩天成撇了眼白青鸾白皙的脖颈，他居高临下说：“白总太高看我了，成年人有时比小孩更记仇。”
体面的酒会中，白青鸾尴尬笑着，又一次伸出手：“但是你一定会原谅我，对吧？”
白青鸾嘲笑过新闻里出现的，因为女友分手或拒绝交往就死缠烂打，甚至以死相逼或者恐怖的真实动手的杀人犯。他却没考虑到，韩天成那么优质，居然和那种追不到女人的男人有着共通的残忍。
得不到的就毁掉。
白青鸾的分手的确付出了一些代价，他承认自己那时是很绝情，韩天成实在是难搞，所以他为了达到目的使了一些手段。
可他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白青鸾期待韩天成能跟他握手，哪怕只是很短暂地一瞬间。
“好吧，你就当我原谅你了。”韩天成勉为其难回答，他一丝回应的意思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下，白青鸾的手尴尬地举了近一分钟，短暂的时间也被拉得漫长，在韩天成平静的凝视下，越发无地自容，只好空落落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