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以后(20)
“你是怎么掐着嗓子学女孩子说话的啊?”
这是一条来自朗子周的语音信息,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距离新的一天只差十三分钟。而就在他发出信息的前半小时,唐溯森把家里的插座拔了个干净,手机上定好了一个五点半的闹钟,接着就让自己在客厅的地板上躺着睡了一会。
并非是他不想回屋睡觉,时间太紧,工作太多,趴在茶几上誊完几张图纸,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洗漱了,索性把抱枕和毯子拿来拼凑成一个简易的床。
一晚上,硌得他腰酸背痛。
早上闹钟响起时,宛如一道特赦,他迅速爬起来,把抱枕的套子摘下来扔进洗衣机,毛毯丢到阳台的椅子上,准备让它接受一下紫外线的关怀。接着又进厕所洗漱,洗澡的时候,水打在脸上,他也觉得眼下一阵刺痛,伸手抹去镜子上堆积的水雾,凑近一看,眼下那块又开始发红了,血丝隐隐往外渗透。昨晚因为看书时眼睛太疼,他又不管不顾地往上挠,挠到眼睛发疼才意识到,自己这眼已经负伤了。
朗子周的语音一直撂在哪,唐溯森暂时没想理他,从睁眼开始他的事情就很急,厨房里泡好了豆子得在十五分钟内做完一切事情把豆子放进豆浆机。以往他都会把豆浆机拎到阳台上放好,自己再回屋睡半小时的回笼觉,但今天是没这个机会了。
洗完澡出来,唐溯森把垂在额前滴水的头发往后一捋,又伸手扒拉了两下,让头发固定好了,才弯下腰去摁开关。
旁边放了两个保温杯,他准备自己在家喝一碗,再放杯子里给朗子周他们带去,因为人数太多,而唐溯森又只有这两个杯子,而且他也并不喜欢自己的用品被不熟悉的人碰,所以,还是偷偷给朗子周吧。实在不行,就都自己喝了。
*
处理完家里的大小适宜已经是六点半了,唐溯森把挎包一抓,两个保温杯往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到学校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还差那么十分钟,唐溯森喘匀了气,又放松了自己因过度竞走而酸软不已的小腿肚,这才慢悠悠地往图书馆挪。等到的时候,朗子周他们已经蹲在那了,淹没在准备抢座位的人群里,要不是朗子周开口,他还真不一定能找着。
“不是做卫生吗?还不进去?”唐溯森问。
朗子周几人故作神秘,又把唐溯森带着往边上挪了挪,说:“走小门。”
“还有小门?”
“其实就是他们平时做卫生清垃圾的出口。”郑杰说,又转身带着他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唐溯森和朗子周走在最后面,唐溯森正聚精会神记路线,冷不丁就听见朗子周说了一句:“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唐溯森闻言,伸手捂了捂红得更严重的眼睛,只听见朗子周又开了口——
“别捂了,老远就看见了,你眼睛昨晚上没这么严重啊。”
“是没这么严重。”唐溯森点评道。
朗子周挑眉,问:“所以您昨晚找人自由搏击去了?想着我说有问题找我就真的打算找我报销医药费?”
“不是,我上手挠它了。”
“它痒吗?它都破了还能痒到你去挠它吗?”
“不痒,但昨晚我眨眼就觉得它怪怪的,我就上手了。”
“您多大啊?”
“2……”唐溯森在心里确认了一下年份问题,说,“21了。”
“……”朗子周颇为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走开了。
几人来到一扇关着的木门面前,王成从兜里翻出钥匙,打开了,带着他们进去。管理员已经到了,拿着手机放着音乐,自己在那做八段锦。
“余老头,来了。”王成出声喊道,几人一字排开,在余老头面前站好。
“让你们七点来,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余老头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七点,零一分。”唐溯森抬眼看了一下馆内的钟表,诚实报数。
众人没敢出声,余老头气得那两撇胡子都要燃起来了,打完最后一套动作,才说,“愣着干嘛啊,工具在那边楼梯的小屋子里,该扫的扫,该归位的归位,你们搞快点,别影响我开门。”
说完他就跑到服务台后面,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一抬眼,几个人还杵在他面前,淬了一口,把黏嘴皮上的茶叶给整掉了,刚准备开口,几个人又晕头转向地散开了。余老头冷哼一声,坐上他的椅子,准备开始监工。
唐溯森跟着朗子周一起去拿工具,路过昨晚上吓人的那块,旁边的桌椅都被挤得变了形,地上还铺着两三张掉落的纸业。唐溯森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万一纸上有什么重要内容之类的。
朗子周见他临时拐了个弯,也在原地没动,干站着等他。直到确定唐溯森的目标是地上的纸时,他才吹了一声口哨,说:“我跟你打赌里面有一张是六级的题你信吗?”
唐溯森闻言倒是笑了,又不客气地回道,“这纸可是你昨晚撂这的,跟你赌,我想不开啊?”
“别啊,万一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这纸是别人撂的呢?”
“哟?就是你说那个离奇去世阴魂不散的学姐吧?”
朗子周被堵了话头,又自己转身四处看馆内的陈设了。再回头,唐溯森已经抓着那几张纸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把纸给折好,还说:“不巧,这全是英语六级。”
“能掉这么多吗?”朗子周问,接过那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从边角上掀起来一面一面往下数,“还真是。”
“你怎么不想想你用了多大力啊?这套题还能在原地找着都算你运气好了。”
“谢谢小唐,待会请你喝柠檬水,加冰的。”
“可千万别,”唐溯森说着,又开始翻自己的挎包。
“你不会自带酒水吧。”朗子周迟疑着开口问道。
“差不多。”
一个保温杯。
唐溯森递给他,朗子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这酒有毒?”
“不是酒。”
朗子周拧开瓶盖,热气就溢了出来,“啊,豆浆?”
唐溯森点点头,“自己做的,比不上外面卖的,但是味够纯。”
“就我有?”
唐溯森摇摇头,说:“这一杯是给你们几个人分着喝的。”
朗子周晃了晃杯子,听不太出响动,又说:“几个人分,一人能有一口吗?还没我口水多吧?”
唐溯森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拿好器具,外面几个人已经把最外层的桌椅摆放好了,见他们俩慢悠悠地出来,酸橙憋不住了,说:“我还以为你俩被学姐抓走了呢,大半天不回来。”
朗子周拿了扫帚,回了一句,“要抓也先抓你啊,嗓门儿那么大。”
酸橙听完这句话,估计是想抬脚飞踹,但碍于管理员在场,只能轻轻挪了一下步子,狠狠碾了碾。
唐溯森拧了帕子,准备开始擦拭书架和服务台。
朗子周见状,一把把唐溯森手里的帕子夺过来,又把扫帚递过去,说:“你还敢碰呢?”
唐溯森没有回话,他暂时还没反应过来朗子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你胆子大我钱包小,你要是待会擦着擦着流汗了又觉得眼睛痒,上手一挠,我是不是还得以头抢地,服务您的下半辈子?”
“没那么严重……”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朗子周面色纯良地盯回去。
“……”唐溯森语塞,一脸气结地拽着扫帚走开了。
要是能把地扫干净他会选择去摸脏水吗?
当然不会。但这种扫地扫不干净的话能说出口吗?当然也不能。
唐溯森只能拎着扫把,从角落开始,一点一点挪。
朗子周把这一片都擦完了,看唐溯森也也没怎么动,走过去看了看,被他扫过的地板,和最开始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比较大的垃圾都匀走了,头发丝和灰尘还在原地。
“金枝玉叶啊,小唐。”朗子周开口点评道。
唐溯森摇摇头,把扫帚往他怀里一塞,说:“我觉得我可以干体力活。”
“体力活大成他们都分完了,你要么扫地,要么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