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泠惜大概总结出一些经验,判断一匹马是不是好马,要看马自身外露的气魄和他独特的外形。就像白月,当初泠惜注意到他,是因为当时白月正独自百无聊赖地用蹄子戏耍着脚下的几株芍药,而不是像其他马聚着玩乐,走近时,更加给这匹通体雪白全身无一杂毛的白马吸引住了;还有尺素也是,莫威说过了,在草原他见过很多纯色黑马,不过,其他的黑马都不如尺素有气魄。
尺素站在那里,便会给人一种压迫感。这一点,倒是和不说话时的谢顾,很像。不似北风,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也就怪不得,阳阳坐在白月身上时还是挺自然的,可坐到尺素身上,明显紧张了许多。
还有大方、九哥和老刘三位马师骑的马,莫威也给泠惜一一分析过了,也都是草原上的好马。
至于其他队员骑的马,莫威只是说了一句——适合参加马背旅行不同级别的队员骑。
花浪也想摸下阳阳的头,却给谢顾一掌拍掉了,不觉郁闷道,“真是你儿子啊。”然后,又朝泠惜看过来,笑低低说道,“泠惜好眼力,这是我专属的马,你猜猜他叫什么名字?”
泠惜知道这人肯定不会取个一本正经的名字,不过也实在是难猜。
莫威骑着北风凑了过来,“叫白花花。”
泠惜和阳阳一听,两人都忍俊不禁。
这时,铁毅刚骑了一匹苍灰色的马,半骑坐法走了过来。
阳阳抬头看着谢顾,羞涩地问道,“谢队,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谢顾看了铁毅刚的马一眼,说道,“和他的颜色一样,老铁就叫他苍灰。”
阳阳点了点头,“我记得大方师傅的,叫银灰。”
谢顾朝阳阳的头轻轻摸了一下,笑道,“嗯,阳阳记忆力不错,不过他们两匹马颜色深浅不一样。”
老铁指了指不远处,“到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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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惜发现一件事,尺素在时,白月总是非常温顺听话地跟在尺素旁边,连指令都不用发出。这也好,他就直接跟着谢顾走就行了。
阳阳忽然惊呼道,“泠惜哥哥,你看,那里有一片紫花。”
谢顾循着阳阳指的方向看去,带着笑意说道,“那时牧草之王,紫花苜蓿。”
泠惜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上,雪白一片的野花,眼眸清澈地注视着,不禁问道,“谢顾,那片白花又叫什么?”
谢顾看着他的侧脸,眼角带着几分满足惬意,温声说道,“那时唐松草,在野花丛中并不显眼,却气质非凡,让人不觉万般怜惜。”
“那个是蒲公英,对吗?”阳阳兴奋指着右前方说道。
谢顾嘴角始终微噙着笑意,他轻拍了拍阳阳的肩膀,叮嘱道,“阳阳,在马背上不能突然这样,会吓到马,到时马会突然狂奔。”
阳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是蒲公英。”谢顾似乎想起了什么,“记得有一年,比这个时候早些,我们带的东西比较少,那时候草原很冷,居住的小镇上唯一一个小超市卖的蔬菜种类很少,我们几个都吃腻了,君爷就带我们到草原里面挖蒲公英做凉拌菜吃。对了,草原的人也把蒲公英叫作‘婆婆丁’。”
泠惜侧过脸,看着谢顾,微微问道,“那,好吃吗?”
谢顾摇了摇头,“有点苦,要挖嫩的叶子吃才不会那么苦,开花后的叶子很老很苦,根本就难以下咽。不过,蘸点黄豆酱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泠惜垂下双眸,听到谢顾说这些时,他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和不忍。这三年,他也吃过很多的苦,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吃多少苦都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了,只是,无论如何,他不想见谢顾吃一点点的苦。
“小黄花。”阳阳开心地叫了一声。
谢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朵小黄花,他递到阳阳伸出的小手上,勾了勾嘴角,解释道,“这是蒲公英开出的小黄花,菊科类的。”
原来,蒲公英开出的花,是这样的。
泠惜不觉多看了几眼,蒲公英的种子很多人都认识,不过,开出的花却是很少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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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带着阳阳,不到半个小时的路,大家愣是走了近一个小时。沉寂了漫长的冬季后,六月的草原,野花盛开,早晨下了一阵雨后,比前些日子少了点闷热,清风徐徐,各队队员和马师们后勤工作人员,都还在原地玩得不亦说乎,众人便慢悠悠地跟着老铁往前面山头走去。
老铁放缓了下速度,朝阳阳认真看了一眼,问道,“这孩子,父母呢?”
阳阳给铁毅刚这么一看,忽然有点害怕,不觉更加缩进谢顾的怀中。
谢顾摸了摸阳阳头,“在那边玩游戏。”
铁毅刚皱了皱眉,“心真大。”
花浪笑低低说道,“怕什么,他的泠惜哥哥在这看着呢,谢大队不敢卖了。”
阳阳一听,忙朝泠惜探出头,两个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泠惜揉了揉眉心,缓缓笑道,“没事,阳阳,花队逗你玩的。泠惜哥哥在,不怕。”说完,又朝花浪说道,“花队,你别这样吓小孩子,不好。”
花浪:“泠惜哥哥别那么生疏吗,叫我花浪就好了。”他话刚说完,突然脸上有点发痒,低头一看,不知谁朝他脸上掷了几朵小黄花。
“谢顾。”花浪瞪着眼看他,“君子动口不动手。”
谢顾淡淡说道,“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他,这里几个人,老铁这个千年古板绝对不会干这种事,莫教授在后面和他的北风聊天,泠惜这人是一看就不可能干这种坏事的人,除了谢顾,还有鬼不成。
花浪朝泠惜看去,“泠惜,你看到了对不对。”
泠惜朝谢顾看了一眼,忙说道,“没,没有看到,刚刚一直在看野花。”他顿了顿,沉吟下,又接着说道,“应该不是谢顾。”
花浪又是一副笑低低的表情,“你不是在看野花吗,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他。”
谢顾朝他看了一眼,泠惜手里的缰绳握得不住更紧了,他低头看向手上的护腕,有点紧张地说道,“谢顾,他,不是这样的人。”
花浪好奇道,“谢大队什么样的人,你又知道,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是不会干坏事的样子,其实不知多伤人。”
泠惜忽然拉住缰绳,呆呆地坐在马背上。
谢顾身子一滞,须臾便恢复如常,几朵小黄花,不知又给谁掷到了花浪脸上。
花浪几乎是连叫带蹦的,白花花也不住“嘶嘶”叫了几声,“谢!顾!”
谢顾一副泰然自若模样,“不是我。”
花浪:“不是你是鬼吗!”
谢顾:“白天见鬼,也不是不可能。”
花浪朝阳阳挤了下眼,“是他,对不对。”
阳阳握紧小拳头,似乎下定决心干一件大事一样,脸上神色无比坚定地说道,“不是。”
花浪用力地往自己地额头拍了上去,嚼着一副委屈却不得伸张而只能无奈放弃的嘴脸,叹气道,“我竟然问这两人,明显是一家……”
“到了。”老铁拉住缰绳,回头朝大家说道。
第17章 君子一艺
宽大的牧场,泠惜一进场,便看到十几个靶子,靶子前面用木桩围出了长长的一条跑道,跑道上的野草比外面的稀疏许多。
忽然,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骑着一匹黑鬃黄毛马,双手持弓,腰间插着几羽箭翎,风驰电掣瞬间,男子腰间的弓箭已然悉数飞了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泠惜往箭靶上看去,插在男子腰间的弓箭还隐隐颤抖着。
谢顾嘴角微勾,男子射完箭后,便朝他骑了过来。
“阿古达木。”谢顾叫了他一声后,朝他做了个问候的手势。
泠惜见老铁、花浪和莫威几人也跟着做了问候的手势,便示意阳阳,两人也跟着一起比划了手势。
莫威骑近泠惜,低声对他说道,“这位就是之前提过的阿古达木,是非常正宗的草原游牧民族,完全未被汉化,是真正马背上人,像我们青山不改,还有铁马冰河、纵马江湖,有一些野马马师驯化不了的,都是通过阿古达木和他的朋友帮忙驯化的。”他顿了顿,看向谢顾□□的尺素,继续说道,“像尺素,就是他们帮忙驯化的。驯化到一定程度后,谢顾骑着他硬磨了一个多月,给甩出去几次,才将尺素收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