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病男友(18)
阿叶扶在常东志耳边,说,“好疼。”
常东志努力平复了下心绪,“除了腿和胳膊还有哪里疼?”
“全身都疼。”
常东志开始检查他的伤势,没一会,救护车就来了。他看着被抬上车的阿叶,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甚至一时想不清阿叶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不惜命,还是因为别的?
阿叶的左手一直握着他,常东志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精神病院以外的世界了,害怕也是应该的。
但阿叶其实一点都不怕,他对常医生做了个疑问的表情,示意:你在想什么?
常东志面无表情,很想说:以后别再这样了,我承受不起。换谁也承受不起。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常东志透过窗玻璃看着医院大门前的石碑,烫金的字特别潇洒。
本来想来这个医院调货的,没有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过来。
☆、第 14 章
阿叶做了全身检查,最主要的伤还是在腿上,真是庆幸公交车替他们挡下了大半的力量,如果不是阿叶及时发现,或者他们没有在那个侥幸的位置,两个人今天总会死一个。
市立医院的伙食比精神病院的好不到哪儿去,常东志把鸡蛋羹和包子放在床头,“你想先吃点儿什么?”
“都行”,阿叶的语气倒是轻松,常东志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挂着灿烂的笑意,闪闪发光。
常东志不解:“你高兴什么?死里逃生的喜悦?”
“是的”,阿叶愉快道,还有被你照顾的兴奋,他在心里补充道。
“先喝点小米粥吧”,常东志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喂给阿叶。如果不是他现在吊着一条腿,阿叶觉得自己能一步蹦上天去——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常东志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看阿叶的眼睛,简直像火一样燎人,他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烧穿了。他奋不顾身的救自己的一幕,以及扑过来的急切的眼神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常东志隐约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哎……”小米粥洒在被子上了,“抱歉”,常东志习惯性转身从床头上抽纸,发现这不是精神病院,床头没有准备纸。他愣了一会,然后放下粥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阿叶的眼神突然变成了疑问和探究,常东志能感觉到。以前他可能把他当做病人,或者是当做小孩——毕竟是小了十岁,所以从未这么细微的体会过他的情绪变化。现在倒是体会到了,简直有种一闷棍被敲醒的感觉。
啧,小了十岁呢,怎么下得去手?
常东志收拾好之后继续喂他,阿叶还是以那种疑问带着探究的表情看着他,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放下勺子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故作严厉的盯着他。阿叶回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用眼神交流了片刻,相继无声的笑了。
阿叶敏锐的察觉到常医生有些不一样了,只是一时没想清楚哪儿变了,是不是还生着气呢?自己偷跑出来又这么不要命他生气也很正常。常医生的情绪太微妙,需要仔细点才能察觉出一点苗头。
阿叶像以前一样握着他的手腕,打算在反思承认自己的错误之前先撒个娇卖个萌,可是常医生的手腕却不自然僵硬了一下,动作很轻微,甚至根本看不见动作,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阿叶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常医生抬眼看着他,“怎么了?”
“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阿叶收回视线,想了想才说,“我想回去了。”
常医生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精神病院了?”
“回去修养不也一样?”断腿嘛,要的就是时间,阿叶想,“反正都是医院。”
常医生被他的逻辑逗笑了,“先在这儿呆几天,主要看医生的安排。”
又是医生的安排,阿叶想,他这辈子真是被医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阿叶和常医生住在一起半个多月,已经磨合出了比较恰当的相处方式,沉默是常态,也不是随时都有话要说,自己干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但是现在的沉默却显得有点挠人。手机看不进去,电视也看不进去,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口。
短暂的震惊过后,常东志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阿叶也选择了闭口不言,一个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一个根本就说不出口。
没等常医生往上汇报,精神病院就已经发现了阿叶的失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阿叶颤抖着手一点接听,里面就传来了护士和朱医生的咆哮声:“立马给我死回来,别等我逮到你!”
“我现在回不去”,阿叶委屈道,他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腿,他倒是想回去。
电话里又是一通噼里啪啦的臭骂,间或几声护士小姐温声细语的哄骗。
阿叶看着常医生求救,常医生似笑非笑,似乎并没有打算接过电话替他解释几句,他吃着包子非常淡定的听着手机里骂阿叶骂了三十分钟。
直到电话打到常医生的手机上,他才风轻云淡的解释了一句:“他出车祸了,现在和我在一起……”
早管着干嘛了?什么毛病……
常东志表面上风轻云淡,但有些事他既然知道了,就没法继续装作不知道。那天办公室里护士长的话在他耳边浮现,几个月里阿叶突然的粘人或者突然的疏远,趴在他怀里的哭泣,那些说不出口的东西,逐渐都有了答案。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法把心事埋得太深,是他忽略了,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按照一个成年人的思维,两个人应该静下心来谈一谈,但阿叶明显未成年。常东志觉得此事还是冷静下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筹划比较好。
精神病院的人热情过度,阿叶的电话每几分钟就要响一声。常医生负责照顾他的起居,护士小姐来探望他的时候顺便把他的药带过来,放在常医生那里保管。
……腿都断了也不能影响吃药,如果干什么事儿都有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那真是没什么事儿办不成,阿叶嗤之以鼻。
普通医院没有精神病院那样的严苛的环境,比如说他们这里吃饭就可以用筷子,临床的床头就摆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以及一切可以立马把自己送上西天的东西。
于是阿叶开始了每天吃包子的生活,常医生不会给他买需要用筷子吃饭的东西,甚至把他的药也藏得很严实,几乎是贴身放置。但是阿叶那双几乎天天长在常医生身上的眼睛还是能找到他藏在了哪里,只不过觉得他这样挺好玩儿的,所以每次都假装不知道。
中午常医生出去买饭的间隙,临床的看护人大姐正坐在他床头拿着明晃晃的水果刀削苹果,阿叶都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产生不好的想法,大姐以为他害羞就主动和他搭话。
“出去的那个是你哥哥?”大姐撇着口音亲切的问道。
阿叶垂着头点了点。
“怪不得,兄弟俩长得都挺好看的。你妈妈呢,怎么没来?”刀子削在苹果上咔哧咔哧的响。
“她疯了,自杀了。”
响声突然停了,然后苹果在她手里转了个个,又开始咔哧咔哧的响,“你爸呢?”
“他再婚了,再没见过。”
这次响声没有停,“那还好有个哥哥,还能照顾你。”
这种一问一答式的交谈没能持续多久,还好常医生回来的快,要不阿叶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大姐见多识广,听到了阿叶非凡的经历,并没有影响她和常医生继续寒暄打招呼,语气态度自然到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阿叶吃完饭,常医生给他喂药的时候,大姐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一个周以后,阿叶相安无事的转回了心心念念的精神病院。回去以后不多久,常医生就被院长叫进了办公室的讨论之中——阿叶的生日快到了。
当然生日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十八周岁以后他那个即使“良心未泯”也泯的差不多的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给他打钱了,医院需要在这之前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方案。
医生护士都是吃死工资的,病人们的经济压力本来就大,大家拖儿带女每个月就那么点收入,谁也没有义务对一个病人这么奉献。即使一时好心搞了一次募捐,别说阿叶惭愧的接受不了,众人的爱心也有消耗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