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厉害，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头到脚，林小羽转头看了看军君，定了定心神。
“小羽，还没睡着？”军君的声音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有点诧异。
“啊？是不是吵到你了。”林小羽连忙远离军君。
“不是，我也醒了。我想尿尿，你陪我去。”
林小羽打开灯，光明的一瞬间，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林小羽带着军君去洗手间，上厕所彼此也没避讳。林小羽倒了杯热水，喝了一些。
“怎么了？这么多冷汗。“回到床上，军君抽了些纸巾温柔的替林小羽擦了擦汗。然后把他的手按在了手心里捏着。
林小羽紧紧捏着军君，仿佛紧紧拉着一个救命稻草。他在水里太久太久，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板，拼命的挣扎上岸。
“我想爸爸妈妈了。”好一会儿，林小羽才说话。
“嗯？”
“十几年前，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得了，大概就是6月上旬，我爸妈出了车祸不在了。”林小羽终于哭了出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擦都擦不净。
“你梦到他们了？”军君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我梦到有个无脸人在追我，远远地看到我爸爸妈妈在尽头看着我，可是我怎么追也追不到。”林小羽想到这里，变得很害怕，他紧紧的抓着军君的手，浑身止不住的抖。
军君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把灯开的更亮，拉了被子把林小羽裹啦起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小羽别害怕，我在这里。”
“可是我不记得我爸妈的长相了，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朝我挥手，可是一眨眼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
“军君，是我害死他们的，我爸爸妈妈肯定不愿意原谅我，不然为什么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为什么我总是追不上他们？”
林小羽的神情十分焦躁，他十分恐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直不停的絮絮叨叨。军君心里想着不妙，看来林小羽处于这种焦虑恐慌的情绪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只能尽力舒缓林小羽的情绪。
“小羽，小羽，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相信我，不是你的错。”军君抱着发抖的林小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更好的安慰，他看着林小羽煞白的小脸，鬼使神差的抱了林小羽一下，这一抱倒是像他自己做了个噩梦，从头凉到脚吓得不轻。因为他发现竟然差点就想亲林小羽。
林小羽没意识到这些，但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终于让林小羽安静了不少，他拽着军君一丝都不松。
“小羽，不是你的错。那时候你才4岁半，你又怎么能控制呢。再说是那辆车子刹车不好，是那个司机的错，跟你没有关系的。”军君看着林小羽失神的双眼，柔声安慰。
“可是，可是他们说我妈妈是为了保护我，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就她就…”
“不是的，所有的母亲都会无条件的保护自己孩子。”军君打断他的话，“你的妈妈很爱你，她那么爱你，又怎么会怪你呢？”
“真的？”林小羽抽泣着。
“当然。如果再来一次，我相信你妈妈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保护你。她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你的父母都很爱你，他们都不会怪你。”军君说，“要高考了，你压力太大，所以会做噩梦，别怕，我在这里，别害怕。”
军君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道理，也不见得多么动人。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这般安慰过林小羽，在林小羽需要的时候陪着他。以往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林小羽都是独自一人承受着，连生病都变成了奢侈，因为没有人会带他看医生，只能自己胡乱吃药。
在军君温柔的话语中，林小羽终于睡着了，只是仍然睡的不够安慰，还死死的拽着军君的衣角。
林小羽醒来时，自己还睡在军君怀里，又想起了昨夜的噩梦，有些心烦。他动了动，发现自己一直压在军君胳膊上，于是赶紧挪了挪位置。
军君也醒了，笑意吟吟的看着发型凌乱正在发蒙的林小羽，趁他没回过神来，又揉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等小羽反应过来便问：“小羽，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住哪儿？”
第29章
林小羽慢腾腾的回过神：“啊？嗯，知道，但是我很久都没去过了。”
“走吧，反正今天没事，别看书了，我带你去转转。”
军君找了一辆出租车，拉着林小羽直奔老家而去。林小羽的老家在他的小学附近，在一个城区的边上。这里还是一个村子，林小羽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
林小羽的老家其实是个城中村那种，并不在那种特别偏远的地方。这里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小路蜿蜒，各种土坯或是砖混房子隔一处就坐落一栋。有些人家房屋靠的很近，大约是一个大家族都建房在一起了，有的隔得略远，错落在竹林的阴影里，很冷清。已是近中午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着做饭，炊烟袅袅别有一股生活的气息。
军君感受着这农村的生活之境，不是经常见到觉得很稀奇。看到小池塘里偶尔跳跃的小青蛙和小鱼儿，窄窄的田坎路蜿蜒曲折，一个个炊烟袅袅的烟囱，青山绿水安静祥和，心里就一阵舒坦，许多烦闷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少。
林小羽也很久没回来了，以往回来都是清明上坟跟着幺爸幺妈来祭拜先祖。林小羽的父母并没有被安葬在这儿，当年出事被火化之后，骨灰被林小羽的舅舅带回了老家安放着，因为林小羽外婆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舍得让她离自己太远。
“你看，那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远远地，林小羽就指着一栋矮房说到。军君顺眼看过去，盖着瓦片的房子隐藏在两颗巨大的树后面。走近一看发现是黑桃树。
“小时候我就住这里，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这套房子早就被卖给了别人，院子也被重新修葺过，早就找不到一丝当年的印记了。
今天这房子的新主人不在家，院子里拴着一只大土狗不停的咆哮着。林小羽有点害怕，很怕那狗挣脱了狗链扑过来。毕竟是生人入侵。小时候酒厂还没被林胥利卖掉的时候，也养了几条大狗，林小羽被咬过好几次，都没打疫苗，还好没得狂犬病，想来都是阵阵后怕。
军君看着林小羽的反应，挡在他身前，拉着林小羽坐在隔壁家的院坎上，他俩肩靠着肩，也没说什么话，看着远处的风景。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闹离婚了。”半响，军君突然开口了，林小羽心一紧，紧紧的拽着军君的衣袖，小心的看着军君。
军君浅浅一笑，顺势拉过林小羽的手放在掌心里摆弄：“但是我爸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想让离婚成为一个污点，所以一直不同意。”
“他们感情很不好吗？”林小羽想起自己父母感情应该是很好的，因为有时候幺妈在说这话时总是面藏嫉妒。
“没有感情，也说不上好坏了。”军君陷入了回忆。
军君妈妈名叫万静，北方人却很有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温婉，军连信南方人却有北方男子的豪迈壮阔，本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万静根本不喜欢军连信，大闹一场最终还是嫁了。
原本以为结了婚万静也就消停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没过几天相敬如宾的日子，家庭突然间就炸了锅，整日整夜的闹个不停。原本温柔细语的万静变得歇斯底里，动不动就砸家里的东西，天天吼着离婚，万静父亲万雷因为担心丢了自己老脸一直压着，军连信更是一直不答应，后来干脆直接调了个军区一年到头不回一次家。
两人不见面，万静也就没了地方撒火，生下军君以后终日以泪洗面。后来又在一个顶级的部队医院住了好长时间的院，再后来就转业了，在一个贸易公司当会计，安安心心的带大军君。可是军君读四年级的时候万静再次住进了医院，再也没有能力照顾军君了。
军君成了浑小子，转校数次，上高中后军连信不再纵容军君胡闹，因为王红梅老家就是重庆的，军君也就被带到了这里并安排在萱中读书。
“那你妈妈？”林小羽问。
“还在医院里，上次我回去看她，瘦了好多。”平时被限制着，军君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妈妈几次，这次见面看到她不似年轻时那么有神采，神智也不是很清醒，不过三十几岁却有五十好几的沧桑。军君眼眶红了又红，还是没有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