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有白(23)
“诶,”沈听白小孩子叹气,“小呆瓜。”
过了几秒,许妟之低声说道:“他们想让我和江执一起去外国语。”
“你不想去吗?”沈听白说着,舔了舔快化掉的火炬。
许妟之摇摇头,说:“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哦,许叔叔同意吗?”
许妟之又不讲话了。
“小燕子,不喜欢就要说不喜欢,不想去就不要去。”沈听白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爸说小孩子老是摇头会把脑子摇傻的。”
许妟之点点头。沈听白彻底无语了,丢下一句笨瓜呀你就走了。
许妟之站在原地,轻声地说:“我不想去,我想和你一起。”
☆、一个约定
当天晚上回去以后,许妟之想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妈妈。他到家发现妈妈不在,问了柳姨才知道妈妈和贺阿姨一起出去逛街了。
正当他和柳姨讲话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你找你妈什么事?”
“爸爸。”
柳姨接过许父的公文包挂好,许屹沨解开领带,他坐下,柳姨倒了水,便退到厨房,客厅留给父子二人。
许屹沨靠坐在沙发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上,双手交叉摆在腿上,看着许妟之,道:“说给我听听。”
许妟之站在他父亲面前,低着头不答。
“说。”许屹沨这个字不急不躁,没带一丝感情,许妟之却突然紧张起来,两只小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后,他注视着他的父亲,说道:“我不想去读外国语小学。”
“理由。”
“太远了。”许妟之顿了顿,“我可以读附近的江东一小。”
“混账话。外国语什么水平,江东一小又是什么水平。”
“江东一小也有国际部,我可以读国际部,爸爸,您让我去读吧。”
许屹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想都别想。”
“爸爸...”
许屹沨突然加重了语气,厉声道:“跪下。”
许妟之就跪下了。舒清提着一些婴儿用品回家的时候,正好听到许屹沨说这句话。
“屹沨!你干什么!”舒清赶忙拉起许妟之。
“让他跪。”许屹沨对着许妟之说,“我看你最近是玩得太开心了,脑子都玩昏了。好好跪着,想清楚了再起来。”
“许屹沨,你!你太过分了!阿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他?”
舒清想去拉许妟之,许妟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又摇了摇头。
怀孕的前三个月是很不稳定的,再加上舒清本身体弱,生许妟之的时候留下了一些病根,这些年怎么补都没补回来。舒清一生气,不小心动了胎气。她捂着肚子扶着沙发缓缓地蹲了下来。
“妈妈!”许妟之用膝盖往前滑了滑,伸出手想去接他的妈妈。
“小清!”许屹沨瞬间从沙发上起身,接住他的妻子,他发现舒清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老李送夫人回来后还没走,听到响动急急忙忙进来,许屹沨抱起舒清冲着许妟之说:“跪好。”
柳姨着急从房间里拿出了去医院要用的一些证件,跟着老李的车一起去了医院。偌大的家,顷刻间没了声音,只剩下许妟之一个人,跪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贺芸来的时候看到许妟之还跪在地上,只是靠着沙发睡着了。
她小心地想抱起许妟之,哪知道一碰到许妟之他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喊了句:“贺姨。”
“哎。妟之,贺姨带你去看妈妈好不好?”贺芸心疼坏了,想把许妟之抱着走。
“好。”许妟之强打起精神来,他对着贺芸摇了摇头,从她怀里下来自己走。
跪了一夜,腿都麻了,他踉跄着走了几步之后扶着门框朝贺芸看了看,“贺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好。”
贺芸皱着眉,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身拉起他的手,温声说:“来,贺姨牵着你走。”
许屹沨在病床前守了一夜,早上确认过舒清已经没有大碍后他又去公司了。这会儿病房里,只有舒清一个人。她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嘴唇惨白,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
贺芸轻轻推开门,领着许妟之进去。门一开,舒清便醒了,想来是一直在等许妟之。
“阿妟,过来妈妈这。”舒清说得很轻,招了招手。
许妟之看到自己妈妈的脸色,着实心疼了。小跑过去,拉住妈妈的手:“对不起,妈妈。”
“小傻瓜,你哪里错了呀。是爸爸不好,让妈妈生气了,不是你,阿妟不要难过,妈妈没事,妹妹也没事。”
母亲的温声细语,是儿子最大的安慰。许妟之小心地靠在妈妈怀里,不讲话。
“吃早饭了吗?”舒清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许妟之摇摇头后,小声地说:“没有。”
“那等下和妈妈一起吃,柳姨去买早饭了,马上回来。”
“小清,妟之跪了一晚上,沨哥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贺芸不满地说,“他为什么对妟之这么....”贺芸说不下去,是讨厌。为什么许屹沨这么讨厌许妟之呢?
舒清摇摇头,贺芸也就不说了。等到柳姨回来,贺芸说要回去督促江执起来练小提琴,就先回去了。母子二人一起吃完了早饭,舒清便询问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昨晚爸爸为什么叫你跪下?”
许妟之低着头,小声说:“因为我说不想去读外国语。”
“嗯?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舒清靠坐在床上,拉了拉许妟之的手。
许妟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因为离家很远,因为我想和好朋友一起上学。”
“好朋友?你去外国语不是可以和江执一起吗?哎?还是说,你说的这个好朋友是那个叫小白的小朋友?”
许妟之抬起头看着妈妈,点了点头,说:“妈妈,我想和他一起上学。”
“看来我们阿妟很喜欢这个叫小白的小朋友呢。”舒清笑着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
许妟之低下头,脸红了红,又点了点头。然后,他小声地问:“妈妈,我可以和他一起上学吗?”
“当然可以呀,阿妟有新朋友了,妈妈替你开心。”
“妈妈,那我晚一年上学可以吗?我这一年在家里,会提前把课都学起来,不会落下功课的。”
“可以,妈妈相信你。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爸爸同意才行,我们一起努力让爸爸同意,好不好?”
许妟之点点头,然后睡在妈妈身边。他小小一个,只紧紧地贴着床沿睡,把几乎整张病床都让给了自己的妈妈。舒清看着儿子睡得这么小心,把他轻轻往怀里带了带,眼睛红了。
这些年,她亏欠儿子太多了。舒清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太好,怀许妟之的时候是她身体最差的一段时间。许屹沨当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在舒清的极力坚持下,才让许妟之顺利来到了这个世上。她生许妟之的时候难产,差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孩子生下来,许屹沨没看一眼,彻夜守在她的身边。是后来,她让他去看孩子一眼,他才去了。再大一些,她发现自己这个孩子太像他的父亲了,长相、性格都像,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许妟之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沉,许屹沨愈发不喜爱这个孩子。
妟同音厌,许屹沨从未明说过。舒清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一点,可随着许妟之的长大,她渐渐明白过来,她的丈夫不只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可能是讨厌他。
舒清以为是公司事务太过繁重,让许屹沨劳累,所以对儿子的关心甚少。于是,她开始帮助丈夫一起处理公司事务。许屹沨很反对她工作,太辛苦了。舒清坚持要这样做,许屹沨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来一起管理公司。顾了事业,就少顾了家庭。父母常不在家,许妟之有些时候常常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些年,好在家里有柳姨和老李,还有人管许妟之的衣食住行。
一礼拜后,舒清出院。这天晚上,在书房,舒清向许屹沨提了上学这件事。不出意外,许屹沨不同意。书房里,夫妇二人僵持不下。楼下,江执突然来找许妟之玩。
江执提着一副国际象棋,笑着说:“妟之,来下棋吧。”
许妟之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江执把棋盘放好,开始摆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