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番外(13)

叶琅只能想到一个人,问道:“是老李?”

汪夜嘴里不出声,心里简直要为他鼓掌了。

这反应也未免太快。

他断断续续用气音说道:“你...你不看看...你穿的什么?”

叶琅冷笑:“哼,我穿的什么和你有什么关...”

后半句话叶琅已经说不出口了,他的手腕上一截绿色的天鹅绒面料,这不是他日常穿的那件睡衣。

叶琅想起来,顾云昉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第 11 章

也是这样的颜色,袖口边缝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缎带。

他想:自己穿错了衣服,顾云昉醒来肯定要生气了。

汪夜面色涨红,他快憋死了,皮肤上浮现出可怖的紫红色,张芃芃和他说过,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唯一的办法,是拿刀扎醒他。

因为人的自我潜意识会自我保护,如果欺骗也是保护的一种,那么便会下意识排斥过滤掉一切真相。

尤其精神分裂的病人,两种人格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顾云昉这种被强行催生第二人格,并且两种人格都作为完全独立的个体的案例更是罕见。

为了维护人格的稳定生存,没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只有当他们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才有可能打破这种双行者平线交替的模式。

换言之,汪夜得想办法叫醒顾云昉,哪怕要把叶琅杀死。

可如何杀死副人格的同时保护主人格,心理医生也没有给他答案。

他只告诉汪夜,尽量刺激第二人格,让他知道他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并非真实,就能最大程度削弱他的力量。

汪夜只恨现场没有镜子,否则一定将它发挥出照妖镜的功能。

他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你...你看墙上...是什么?”

手电筒在刚刚的突然发难中被顾云昉扔了出去,如今掉在地上摔碎了镜面,找出几片残破的光。

地下室里很暗,叶琅来过这里很多次,对房间的摆设了如指掌。

他对汪夜说道:“别耍花样!”

汪夜拼尽全力喊出来:“顾云昉!”

叶琅怀疑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是汪夜的脑子出了毛病,他的心突然很乱,一瞬间的心悸,叫他疼的手都不稳。

下一秒,汪夜趁乱松了一口气,暴起一拳打在叶琅脸上,叶琅顿时脸朝下倒在地上。

汪夜还想冲上去揍人,叶琅捂着脸抬起头,脸上又是那种熟悉的迷茫表情,汪夜就停住了,他试探性地问:“顾云昉?”

顾云昉看着他,没有说话。

汪夜走过去捡起了手电筒,再走到顾云昉身边蹲下来,顾云昉这才看到他脸上的伤,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不记得汪夜是怎么受伤的。

明明一秒钟之前,汪夜还不是长这个样子。

顾云昉:“你的脸......”

“没事。”汪夜稍微侧了侧身,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顾云昉的视线,急性痛觉原先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前额叶,现在正逐渐转变成更磨人的慢性疼痛。

他尽量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吓人。

顾云昉怔忪着说道:“你赶紧走吧,再不走,你会被叶琅打死的。”

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就是叶琅这个事实,汪夜拉住他的手,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边说道:“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

顾云昉心里串联起之前很多的旧事,他反问道:“你不恨我吗?”

如果没有叶琅,那么一直以来追杀汪夜的人就是他自己,杀了汪夜亲人的也是他,杀掉他所爱之人的也是他。

顾云昉不明白,汪夜难道不应该恨自己吗?

汪夜望着顾云昉,仿佛要望进他心里,看穿他们十年间种种,他爱的是顾云昉,亲人是顾云昉,杀他救他都是同一人。

汪夜说道:“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但你要原谅你自己。”

顾云昉没有看他,问道:“我该怎么办?”

汪夜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连大学都没读,更遑论这种需要高精尖理论和大量临床经验支持的疑难杂症。他的脸上有冷汗和血,肺部在剧烈地反复扩张,以保证有足够的氧气供给到脑部。

短暂的沉默中,顾云昉比他先想到了,说道:“你杀了我吧。”

汪夜没反应过来,说话磕磕巴巴地,说道:“什,什么?”

顾云昉的母亲得的就是偏执性精神分裂,有生之年总是一脑袋的幻听和幻觉,你和她说“早安”,她的大脑能给你理解成“谋杀”,你问她“吃了吗”,图像传递到她的神经中枢会变成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怖片段。

顾云昉是见过他母亲一辈子精神紧绷,如丧考妣的样子的。

到了最后,她偷了医院里的电锯,想要锯开自己的脑袋,因为总有个声音在她脑袋里说话。

他不想也变成那样。

汪夜意识到顾云昉说的是真心话,并非是一时冲动吓吓他而已。

地下室外面突然一阵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云昉告诉汪夜叶琅加强了顾宅的安保系统,闹到现在肯定保安已经发现了某些异常。

他们找到这里,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说话间,一帮人已经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电棍和手电筒,看到汪夜和顾云昉两个人衣衫不整,眼神犹疑不定。

顾云昉和汪夜都没有说话。

最后这眼神落到顾云昉头上,带头的人试探性地问道:“谢.....先生?”

原来他们都知道,顾云昉在心里冷笑,也对,这场大龙凤如果没有默契的观众配合,戏台上的人怎么可能将这剧目演完呢?

他冷漠地半垂着眼睑,像是连愤怒这种情绪都是平白浪费力气,疲惫地说道:“出去。”

带头的人还是看着汪夜,说道:“这...”

顾云昉重复道:“出去!”

他的耳边刚刚一阵尖锐的耳鸣,大脑突发性地晕眩,差点就失去感知,顾云昉觉得这是叶琅要出来前的预兆,因此不敢让这些人继续逗留。

保镖们顿时和来时一样如潮水般纷纷退去。

地下室又安静下来。

顾云昉知道他不可能从叶琅手里抢过身体的所有控制权,像现在这样保持清醒也已经是勉强了。

他不停地喃喃自语,问自己:“你爱我吗?叶琅。”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汪夜制止了他自虐般的行为,顾云昉没来急说出口那句:爱我,你就去死吧。

转瞬之间,叶琅又回来了。

于是两个人很快又滚作一团,汪夜重新被掐住脖子,皮肤肿胀,呼吸困难。

叶琅打定主意要他去死,下手毫不留情。汪夜只好用尽办法努力拖延时间,撑到顾云昉拿回身体主动权的时候。

可是叶琅中途被人打昏了,汪夜于是呛咳着从地上爬起来,老李披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金边斗篷,一只手里举着烛台。他已经很老了,皱纹和皮肤组织的线条使他看起来像个邪恶的中世纪巫师。

老李从容不迫地将手里的凶器递给汪夜,那是一柄□□,刚刚他就是拿这个打晕了叶琅。

老李说道:“你得杀了他。”

汪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辈子忠于顾家的老人,一条顾明章一手□□出来的狗,如今也要反噬其主了。

老李主动向他解释道:“顾家不能落到外人手上。”

汪夜说道:“叶琅就是顾云昉。”

老李:“事实证明他不是,在人格的较量中顾云昉被剥夺了先天的优势,最后一定会落败,到时候一旦大权落到外人手里,顾家一定万劫不复。”

汪夜不知道叶琅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暴露了他自己的邪恶野心,以至于老李即使要付出杀掉顾云昉的代价,也要除掉他。

汪夜看着那把枪,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时那场爆炸,如果没有老李,他现在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老李重申道:“你必须杀他。”

他摆出了更有诱惑力的条件,说道:“你是他合法的孩子,一旦顾云昉死亡,你就能继承他的一切,孩子,你比叶琅好得多,我更中意你。”

汪夜接过那把枪,枪身通体漆黑,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现在轻轻用力,就能了解一个人的姓名。

死亡,对于顾云昉而言是痛苦还是解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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