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桃桃[ABO](86)
“帮我带瓶热牛奶。”宁随把他手里的塑料袋也抽出来扔掉,转身上楼。
超市里的人永远不会少,没吃早点的学生都赶着来买点面包零食垫肚子,吃过的也要为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学习屯点粮。
司越一进来,店主家的小孩便眉开眼笑地凑到他身边,麻溜从货架上拿了一袋纸棒水果糖递给他。
司越摸了摸他的头,弯腰拿了几支笔,又从热饮柜里挑了一瓶牛奶,然后拿着这些去了收银台。
他刷了校园卡付钱,然后拆掉棒棒糖的包装袋,只把桃子味的那几支挑出来放进口袋,其他的全送给了那小孩。
店主笑着说:“你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收你钱啦!”
“反正我不吃,扔了也浪费。”司越说。
“哥哥等等,”小孩钻到收银台下,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宝贝铁罐子,小拳头从里面抓出几颗粉色的软糖,高举着送给司越,“你是不是只喜欢桃子味的?那我跟你换。”
“谢谢你,”司越笑了笑,“我很喜欢。”
他转身要出超市,不料差点迎面撞上店主的妈妈,司越眼疾手快地扶了老人家一把:“您小心。”
老人家露出一个慈蔼的笑容:“谢谢你啊。”
司越点点头,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张模糊的脸。
他正准备上楼,一抬眼便看见对面三楼的过道里,言颂和宁随面对面擦肩而过,言颂的脚步迈得很快,宁随却回头看着他的背影,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越慢慢皱起眉头。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第二次。
这回他就在宁随旁边,清楚看到了言颂脸上的表情到底有多么的紧绷。
连司越都看见了,宁随自然看得更多,也更清楚。
宁随深吸口气,问他:“请了下午的假?”
言颂第一次冷下了嗓子,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就直接离开。
“怎么了?”司越问。
“吵架了,”宁随避开他的目光,一百八十度猛拐话题,“我爸已经和他老婆搬去新房住了,他让我过年也住那边,还问你要不要去玩。”
司越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欢迎你,”他停顿片刻,忽然笑起来,“你想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都行。”
话音刚落,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震,发信人正是准新郎。
宁端:今年过年我陪你黄阿姨一起去她老家青省,你去不去?
宁随毫不犹豫:不去。
宁端:我猜也是。那你去你妈那边过年?
夏蓉前两天还跟他炫耀了年假的蜜月旅行计划,事业有成的研究员要脱下白大褂做回老公身边的小女人了,他才不去凑热闹。
但他回的是:没问题。
放下手机,宁随用筷子不停戳弄着碗里的饭菜,却一口也不吃,空出舌头来满嘴跑火车:“说真的,要不你就陪我一块去呗?头一次参加我爸的婚礼,还有点紧张,不过没事,就当积累经验了,下次他再结婚我肯定能做到更好。”
司越:“……”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宁随那张嘴就再也没消停过。
物理课上,老师一脸严肃地夸奖林继衡在某道题目上见解独特可以出师了,宁随带头鼓掌并大声喊道:“恭贺班长喜提逐出师门。”
语文课上,老师提问“僧敲月下门”的敲字好在哪里,她本想用好奇心带动学生们的思考,却被宁随一句“好在他讲礼貌”给气得七窍生烟满嘴方言。
宁随那股疯劲儿完全刹不住头,抖完机灵还要抖腿,同学倒是乐得哈哈大笑,老师却苦恼课堂纪律糟糕,只好将他逐出教室,罚去走廊面壁思过。
结果他这一出去就没了人影,晚自习都上过两节了也没见回来。
“老越,”林继衡看着时隔几月重新登上缺勤名单的那个名字,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了不对劲,“宁随今天这到底是搞什么呢?”
司越捏着宁随扔在桌上忘拿的宿舍门禁卡翻来覆去,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一下午他发出去的消息都没得到回音,心中那股焦躁烧得越发灼人,几乎将他逼得坐立不安。
通知栏忽然跳出一抹绿影,司越迅速点进去,又迅速地失望了。
只是群聊消息而已。
元旦旅行时宁随给他们七人拉了个群聊,取名叫【南岐一中七人帮】,大家同在一个学校,共用一套休息时间,只要一下课群里就准时开始闹腾,每天消息不断。
梁皓扬:快上课了,你怎么还没回教室?@言颂
梁皓扬:又去1班串门了吗?最后一节晚自习有教导主任巡堂,赶紧叫他回去。@林继衡
潘正航:他没来我们这啊
言颂:我请假了,现在在家
梁皓扬: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言颂:去扫墓
言颂: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原来是这样啊,”林继衡也看到了群聊消息,顿时恍然大悟,“老越快看群,宁随不是玩失踪,是家里人忌日扫墓去了,你不用担心了。”
说完,林继衡在群里回复道:难怪宁随也不见了,我现在就去帮他请假,你告诉他回来补个假条
言颂:请什么请,他又没来
潘正航:他还没到吗?你们家谁来接他的,怎么大晚上去?
言颂:下午去的,我们已经回家了
林继衡愣愣地看着手机:“我怎么觉得言颂也不对劲?”
司越早发现这兄弟俩之间有问题了,他盯着群聊信息,心跳莫名地越来越快。
气氛有点古怪,潘正航犹豫了一下,在群里说:宁随是不是自己过去了?
言颂秒回:他去干嘛啊,多扫兴,明天就是他生日,他才不想沾晦气。
这话说得太诛心,潘正航吓得立刻抬起头来,与林继衡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结果两人都得到了双倍的迷茫,只好又齐刷刷地望向司越。
司越依然低着头,扣紧手机的指节却已经开始泛白。
林继衡赶紧打圆场:说不定是他不想耽误上课,所以等晚上再去,刚好跟你们错开了?
但这话他自己也不信,宁随下午上课是什么状态他看得清楚,那还不如不上呢。
那一头,言颂似乎是再也压抑不住多年积累的疑惑和不满,措辞越发尖锐起来——
言颂:可别想太多了
言颂:人死九年都不见他来看一眼,老太婆哪敢劳动宁大公子啊
看见这两条消息,所有人都愣住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句话里近乎刻薄的讥讽。
言颂,居然会,讽刺宁随?
搞错了吧?
“老越,这到底是……”林继衡转头去问司越,却被司越那骤变的可怕神情吓得立刻噤声。
司越死死盯着言颂发来那句话,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
九年前。
一月十三日。
九年前的一月十三日,这个日期他太熟悉了。
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点开蒋敏的电话号码时,心跳已经快得接近失控:“妈,我问你件事。”
林继衡和潘正航见他居然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打电话,吓得连忙冲过来站成人墙。
司越已全然顾不上这些了,急速奔流的血液鼓动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些呼吸不过来,某种名叫直觉的东西冲破了时光设下的层层阻碍,牢牢缠住他,拼命拽着他往回走。
“这个点你不上课吗?什么事这么急啊?”蒋敏问。
司越的喉结重重一滚:“九年前的一月十三号,死在那场车祸里的老太太,还能找出她的相关资料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蒋敏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担忧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他当时还小,能记得去打电话报警就足够机敏过人了,其他事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全被大脑自动模糊。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除了记得一个老太太躺在大马路上之外,其他的半点想不起来。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位逝去的过客,无关痛痒,可现在他却失了素日的沉着冷静,咬着牙关说:“妈你告诉我,那个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蒋敏长长叹了口气,“其实当初那件事在我们这儿闹得很大,只是你那时候才八岁,年纪太小,我们不希望你看到那种东西,所以……就把新闻给压下去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其实我有时候也还会想起这件事来,毕竟……算了,你自己看吧。”